午夜的別墅區格外寂靜,林蔭小道的路燈下,一個被昏黃暗光拉長的影子緩緩走近。
昭然的腳步聲一出現,扒在午夜商人身上的小手們如鳥獸散,潮水般從老人身上退了下來,溜回家里各司其職,該洗衣服的洗衣服,該拖地的拖地。
午夜商人見家中主人回來,連忙指著郁岸無聲地向昭然告狀,老爺子太矮,在昭然面前跳來跳去十分滑稽。
“他喜歡你就給他留唄。”昭然笑道,一只無名小手匆匆從家里爬出來,指間夾著一枚硬幣,放到午夜商人手上。
“這枚冥幣就當定金了。”
午夜商人僵硬地張開嘴,咬了一下硬幣,本就沒剩幾顆的牙又被硌掉一顆,將硬幣收進罩袍中,搖晃著手中的死人鈴,緩慢消失在夜色盡頭。
昭然關上房門,將風衣掛在鞋柜上,換上拖鞋:“老爺子也就只能騙你這種小孩的錢,他回回來,你回回買空貨架,怎麼的,瘋狂星期四啊。”
“錢多,廢紙,花光。”郁岸手里捧著剛買的東西,光著腳跟在昭然身邊。
門廊有些長,昭然脫掉外套后,邊向客廳走邊扯松領帶。郁岸跟在旁邊一起進去,時不時斜著悄悄打量一下他,目光落在昭然的手上,隨著走路的幅度擺動。
“干什麼,發什麼呆。”昭然邊走邊解釋,“他要的冥幣不是普通的冥幣,是一座斜塔里的陪葬品,那座斜塔已經成為幻室,想要冥幣就得進去拿才行。”
“那你為什麼會有?”
“斜塔幻室主人和我有點交情,送我兩枚做紀念的,剩下一個給你吧。”
“哦。”郁岸發了一會兒呆,忽然伸出兩根手指,嘗試著牽住了昭然的右手。
隔著粗糙的鹿皮手套,溫熱從掌心傳遞過來。
昭然渾身一震,右手乃至整條右臂都僵住了。他本能地想甩開,但郁岸正看著自己,那期待的樣子,似乎一個拒絕的眼神都會刺傷他。
他默默收緊手指,把郁岸的手握在掌心。
短短幾米的距離忽然變得無比漫長,昭然煩躁地扯掉了領帶,隨手扔到沙發上,遏制住想把自己撞進捕蠅草里的小蟲子消化殆盡的沖動。
他坐進沙發里,郁岸便自然而然跨坐到他腿上,趴到他胸前。
這小子慣會拿捏自己七寸,原本因為他在調試設備期間故意搗亂,想回來訓他一頓的,可他卻軟塌塌賴在這兒,好像自己受了什麼委屈似的。
“你是不是要把我關起來。”郁岸偏頭看他,“我一走出門就被它們抓回來。”他指了指地上的小手。
“干嘛非要出門啊。”
“很無聊。”
“我在家的時候你怎麼不說無聊,我可以帶你出去玩。”
“你在家就不無聊了。”郁岸趴在昭然胸前,雙手環到他脖頸后,無所事事擺弄破甲錐的刀尖。
或許他只是無意識地在手里把玩,又或者破甲錐下一秒就會洞穿自己的顱骨,與這小鬼相處總會帶給昭然一種開盲盒的刺激心情,時刻做好武力鎮壓的準備。
郁岸的臉頰時而蹭過他的耳廓,小手們在廚房忙碌宵夜的水聲和洗衣房的潮濕空氣蔓延到兩人之間,郁岸冰涼的臉頰貼了過來,呼吸在頸間輕微摩擦。
昭然閉了閉眼,把臭小鬼從身上拽起來,按著后頸親他的唇角。
郁岸沒想到會得到回應,捧起昭然的臉深深親下去,舌尖率先撬開尖銳鋒利的牙齒,似乎在這個過程中被刺破了,淡淡的血腥味被一起吞進口中。
郁岸拿起他的手。
“摘手套。”他得寸進尺,低聲討要個不停,摸索著去扯昭然的手套搭扣,或許是出了汗的緣故,不容易摘,郁岸便用嘴去咬,想咬住一角拽下來,但匆忙中不慎咬到了昭然的指尖。
昭然的瞳孔縮了一下,然后肉眼可見地向紅色變幻。
“……只能摘一只。”不然會失控。
昭然另一只手腕輕搭他后腰,一面記著從小到大老被大哥戲謔手臟,一面又希望郁岸不知道,因此愿意觸碰這樣骯臟的地方。
“把燈關上,別一直盯著看。”
第41章 摘手套
昭然直接站起身,托著郁岸大腿抱回臥室,順便關上頂燈。
郁岸迅速伸手,又把燈打開。
“別鬧。”
“為什麼,害羞還是不想看到我的臉?”郁岸歪頭凝視他的眼睛,試圖看穿映在昭然瞳仁里的是自己還是別人。
瞳仁的顏色過于淺淡透明,以至連倒映出的影子都是模糊的。
郁岸在對方的遲疑中慢慢妥協,關上燈,冰涼的臉頰貼到昭然快要燒起來的皮膚上,在黑暗中笑了一聲:“我不在乎。”
“胡說。”昭然只好按亮頂燈,在黑暗中逐漸紅化的雙眼和發絲從頭頂開始迅速褪色。
他抱著郁岸靠到床枕上,郁岸迫不及待地剝他右手的手套,咬住指尖向后拽。
“你急什麼。”昭然左手指尖伸進睡衣里,搭在他后腰上。
一只蒼白的手從手套中剝離,每一段骨節都修長有力,由于常年不見陽光的緣故,皮膚表面紋路細膩光滑。
郁岸認真端詳這只完美的手,把自己的手貼上去比較,手指比他短了一截,手掌也小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