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然瞧他坐等主人開罐頭似的迫不及待,心里一陣沒底。既要最大程度上限制他的殘忍欲念,卻又必須讓他時刻清醒地保持爪牙鋒利,引導時的度極難把握。
這一次可絕不能再把號練廢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昭然的情緒向來收斂在心里,可郁岸卻看出他心事重重,接下來訓練的幾個小時,郁岸都還算聽話,沒再故意惹他發火兒。
在手把手的訓練中,郁岸隱約發現了一些曾經想過的問題。
面試官慣用左手,因此他的格斗姿勢普遍以右側身體為軸,以左側身體實現大部分攻擊手段。而且他教自己出拳的次數極少,更多依靠腿的力量,郁岸也能猜得出為什麼,面試官雙手嬌貴得很,他不喜歡手部受到沖擊。
從在細柳美容院里本能反應喚醒肌肉記憶時,郁岸就懷疑過,從前教自己格斗的教練具有類似的特征。
是巧合?不可能。
“又走神,這毛病可得改改。”
“啊!”
在又一次被面試官單手放倒在地后,郁岸扶著劇痛的胸骨躺在地上蜷成一團,額頭上的汗珠開了閘似的向下淌。
昭然蹲在他面前,指節撥開他被汗潤濕的額發:“休息吧。”
“等等。”郁岸雙手扶地,艱難地撐起身體,站起來時細瘦的雙腿都在發抖。他噔噔跑去樓下,拿上來一疊褶皺的紙條。
他劇烈地喘著氣,將一直收存在背包里的日記細細攤平,提著日記上沿舉到昭然面前:“面試官,這上面寫的是不是你?”
昭然詫異地看著他上躥下跳,湊近日記紙頁認真端詳。
郁岸等著他的回答。
“這……”沒過多久,昭然摸著下巴問,“這紙上有字嗎?”
什麼?
郁岸怎麼也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他收回日記翻來覆去查看,白紙黑字依舊明晃晃擺在那兒,怎麼會這樣。
“你看不見?”
“是白紙嘛。”昭然一臉不解,“上面寫什麼了?”
“寫的就是,”情急之下郁岸想把日記上的內容讀出來,可張了半天嘴,那些以第一人稱描述的親吻和擁抱,讓他實在讀不出口。
“算了。”郁岸收起日記,拖著自己的衣服下了樓。
昭然跟著走到樓梯邊,雙手悠閑搭在木質護欄上沿,目送不肯在自己面前讀日記的小鬼落荒而逃。
“真的扎到過他麼……要不要磨一下……”他用拇指試了試自己牙齒的銳尖,來回刮了刮。
*
郁岸借口回家拿東西,找了個機會帶著儲核分析器從面試官家跑了出來,坐地鐵回到自己家的老小區,三步并做兩步上樓,急切地開門,鞋也顧不上換就跑進客廳,將電視櫥底朝天翻了過來。
他再也忍不住了,如果今晚再看不到日記,他不可能睡得著覺。
手里現在攢了兩枚能量耗盡的廢核,一個是已經掉落高傲球棒的盲核白,另一個是夜行蚊。
郁岸挑了一枚握在手心,抵在唇邊握了一會兒,慎重地投進了櫥底的投幣口中。
微小的機括運轉聲在櫥內響起,投幣口中彈出了一頁卷成細棍的紙頁,小心攤開,一頁日記呈現在眼前。
日記內容讓郁岸不知不覺屏住呼吸,喉嚨發緊。
天氣 有風
大學生活比我想象中更加無聊,我反感人類大量聚集的地方,我喜歡書,但不喜歡圖書館。
一周的課業通常積壓到死線前一晚通宵補上,只有實驗課還算有趣。課余時間搜羅一些含金量或高或低的競賽,拿些小獎好騙他開心。
學校附近開了一家射擊俱樂部,我經常去那消磨時間,一泡就是一下午,協會會長覺得我這張臉很能吸引生意,還給我的年卡打了八折,條件是允許他們時不時偷拍兩張照片傳到公眾號上。
在我認知內的休息時間,手機一律開啟免打擾模式,我討厭電話鈴和消息通知的叮當聲,聒噪,而且意味著差遣。
學校輔導員是聒噪的源頭,喜歡在班級群里發布大量無理要求,并要求所有人遵守。
今天路過食堂后門,發現工人們在搬運垃圾,大批量的后廚垃圾堆積在箱子里,我跟著運送車走了一會兒,發現這些垃圾會在學校東門附近暫時堆放,再由一輛卡車轉運離開,中間會有10分鐘無人看管的間歇。
學校食堂每周三的飲品是蘋果汁,后廚會扔出大量的蘋果核,我可以趁這十分鐘間歇收集到0.5千克的蘋果核,攢上三周完全足夠了。
(這里用鉛筆詳盡地畫了一幅用于提取蘋果核中氰化物的玻璃裝置)
輔導員正努力戒煙,非常喜歡薄荷含片,辦公室抽屜和口袋里都常備一盒,時不時拿出來含一片。
我找到了薄荷含片的壓膜方式,制作一片特殊的、蘋果味的薄荷片非常容易。但要在沒有目擊和監控的環境下接近輔導員,確實有難度,需要耐心地等待一個機會。
但我的幻想計劃還沒實施就中道崩殂。我的兇殺計劃藍圖被他發現了,他將那張紙拍到我面前,怒不可遏,質問我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