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衣里襯還余留著昭然的體溫,郁岸立刻把自己裹緊了,一股淡淡的洗衣劑香味漫進鼻腔。
一聲轟隆巨響又一次讓醫院震顫起來,護士站的房門連著門框被撞裂了,門框帶著磚石碎塊倒塌下來,震起一片煙霧,余燼在空中漂浮。
羊頭人踏著廢墟走了出來,身上毛發焦黑,渾身散發著一股焦糊味,碩大胸肌上漆印著文字:“比薩莊園6號,古德曼牧場,羊奶真好喝,就找古德曼。”
“按我說的做。”昭然松開了手,敲了敲郁岸的耳機,示意他保持聯絡,“我去把它引開。”
“你別走,”郁岸忍不住伸手攔他,卻不慎碰觸到他側腰的一塊突起,襯衣里面似乎貼了一塊止血紗布。
昭然停頓了一下,聽到那挽留的三個字,他訝異回頭,露出了一種茫然的表情。他耐心等了幾秒,想聽郁岸說什麼。
郁岸被他灼灼目光注視得抽回手,低頭一看,掌心沾了一團濕漉漉的深紅液體,散發著血腥味。
他身上有很嚴重的外傷。
等郁岸再抬起頭,昭然已走遠了,身形倏然向前竄越,然后一躍而起,矯健地從羊頭怪人身邊掠過,身上的血腥味和他故意敲擊發出的噪音引得那大塊頭轉身追去。
郁岸只好握緊匕首的柄,視線移到被釘在地上的羊頭怪人身上。從背部有規律的起伏可以看出,它依舊在呼吸。
他有些不安,稍微站遠了些,后背碰觸到監控室的門,吱呀一聲響。
回頭端詳門內,郁岸瞳孔驟縮。
監控室里橫七豎八躺了一地人,身上都穿著工作制服,無一例外全都昏死過去。
是那位面試官干的?郁岸俯身試了試他們的脈搏,心中升起一絲疑惑。如果綁架犯假扮成面試官,裝作與自己初次見面的話,是否也說得通?
有什麼東西貼著郁岸的身體動了一下,郁岸定了定神,從面試官留下的風衣兜里摸出一只手機。
是他故意留下來的嗎?
手機在震動,一個未知號碼打來了電話。
郁岸略作思考,按下了接聽鍵,但并未開口,而是等對方先說話。
電話里是個女聲,身邊似乎還有不少人。壓低的哭腔帶著恐慌:“昭先生?這里是紅貍市古縣醫院,我們遭到了山羊畸體襲擊,現在都藏在二層診室里不敢出去,請救救我們……”
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完全噤了聲,只能聽見她們緊張的呼吸。
原來這座醫院里還有活人。郁岸微怔,想了想,壓低嗓音用氣聲道:“知道了,原地別動。”
“昭先生過來了,有救了有救了……”電話對面的人們慶幸地發出微小的嗚咽。
他掛斷電話,在風衣兜里掏了掏,手機和香煙盒都放在左衣兜里,記得剛剛他的匕首刀套也掛在左腿外側,看來慣用左手。
除了雜物,郁岸還從口袋里發現了一個長條狀的電子儀器,像一個鉛筆盒,蓋子上有個顯示屏,掀開蓋子,里面是空的,只有兩排類似冰格的凹槽,總共八個凹槽,可以存放某些特定的東西。
“儲核分析器”,盒底的商標如此寫道。
郁岸看向監控室的電腦,四格黑白畫面中,能看見昭然正躲在三層的電梯口附近,他先將一瓶酒精摔碎在地上,然后靈活地攀住管道,貼近天花板,用手肘將廊燈擊碎,整個畫面變得一片漆黑。
他與那羊頭人正在兜圈子,在黑暗中,羊頭怪人看不見他,又被酒精干擾了嗅覺,只能靠聽覺判斷他的位置。
看來昭然是想將那大塊頭騙進電梯里。
郁岸吸了口氣,回頭看看那頭釘在地上的羊頭人,它的手指動了動,開始支撐著身體離開地面,鮮血沿著釘住它的鐵杠向下噴涌,它想把自己從鐵杠上拔下來,那鐵杠已變得彎曲,控制不了它多久了。
郁岸目不轉睛注視著它,拿起昭然的手機,冷靜地撥通了窺視鷹局的緊急求助電話。
“什麼事。”對面接得很快。
“請問人類殺死畸體屬于正當防衛嗎?”他強迫癥般需要再確認一遍。
“是的。”冷肅的女聲給予了肯定的答復,“你從哪里得到這個手機?”女警嗓音里的壓迫感幾乎要沿著通訊信號施加在郁岸身上。
與此同時,郁岸的耳機里,昭然也給了他同樣的回答,“是。”
聽到確切的保證,郁岸如同一只在獵物身旁徘徊已久的豹,猛地竄了出去,壓在即將起身的羊頭人背上,雙手握緊精鋼匕首,毫無心理負擔地刺入。
血液濺落在他臉頰上,染紅了左眼的繃帶。
如果有旁觀者看見他這行云流水的動作,恐怕會毛骨悚然,區區學生而已,怎麼會對人體要害如此熟悉。
用刀刃搜尋許久,他終于在羊頭人腹部皮膚下摸到了東西,緩緩抽出手,用食指和中指從肉里夾出一枚血淋淋的圓形硬物。
畸核呈淡藍琥珀狀,圓球形,葡萄大小,表面刻有山羊頭骨形狀的花紋,微光流轉。
郁岸在身上蹭凈畸核表面的污血,摸索著打開儲核分析器的蓋子,將畸核塞進了其中一個凹槽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