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樸智恩毫無血絲的雙唇微微張開,又再次緊閉。
房間里安靜得只剩下幾人的呼吸聲。
“我沒什麼可說的。”
女人的話讓唐羽皺眉。
“那就沒辦法了。”唐羽同杰拉德示意:“刑訊吧。”
杰拉德點頭,接下指令,越過唐羽,走到病床旁。
男人惋惜地看著虛弱的女向導,最后勸說道:“自己說出來吧。沒有人能在精神刑訊后依然保持自我,包括向導。”
杰拉德的話音剛落,樸智恩終于動了。
她用盡全力轉動脖子,面向杰拉德站立的方向。
這樣微不足道的動作對現在的女人而言已經成為了一種沉重的負擔。
她自下而上,凝望著杰拉德,黑褐色的瞳子里好像什麼都不存在,又好像埋藏著許多只有她自己知曉的東西。
而林辭,從那雙死水般的眼睛中,捕捉到了瞬間的放松。
放松?
樸智恩忽然開口道:“刑訊吧。”
杰拉德失望地閉眼,調動了精神力。
幾乎就在一瞬之間,女向導疲憊的雙眼忽然睜大,泛著青灰色的渾濁眼白上爬滿了紅紫色的毛細血管,整個眼球在女人的瞪視下凸起,像是要爆體而出。
林辭蹙眉,沉默地旁觀著這場刑訊。
她為什麼寧肯刑訊也不愿自己說呢?刑訊和自己說出答案,又有什麼不同?
就在疑問提出的瞬間,林辭的腦內忽然涌入了大量并不屬于他自己的畫面信息。
回憶是斷續的,但極為清晰。
那是樸智恩的記憶。
……
除了那些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E級向導,能夠進入向導學院的向導生中沒有真正的窮人——畢竟他們的父母雙方總有一個是向導,這使得他們的生活不會毫無保障。
但向導生中有真正的貴族和富豪。
在任何地方,錢與權所構成的階級鄙視鏈都不會消失。
樸智恩的原生家庭并不富裕。
她的母親只是一個普通的C級向導,戰斗時會被優先調派去那些艱苦危險的地區。她的父親則是個哨兵,早已死在了與外星入侵者的殘酷對抗中,身份不明。
沒有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就注定只能成為被欺負、瞧不起的對象。
特別是當母親也在某次小規模作戰中喪生后。
樸智恩的親人便只剩下了一位年邁且毫無血緣關系的Mute祖母。
她不是真正的窮人、賤民,但她在學院的日子依舊不算好過。
賴于A級向導的身份,教師和低等級的學生不會對她有太過明顯的歧視和區別對待。
但那些同樣身為A級的貴族子弟們卻大都瞧不起她的出身。
那種影影綽綽、若有似無的鄙夷與看低,始終環繞在她的左右。
……
起因是一節抵抗精神力攻擊的小組訓練課。
樸智恩已經記不清那個坐在自己對面的女孩的臉了。
但她清晰地記得那個女孩的身份,她是歐洲最大的軍械材料供應商的獨女。
她是個比自己能力強的A級向導。
她輕松地突破了自己建立的精神域防線,探知到了自己那因為一瞬的走神而釋放出的、本該永遠埋在心底的秘密。
“咦?樸智恩,你竟然喜歡梁晉學長?人家可是S級男性向導!你這也,太不自量力了吧?”富商女兒毫不克制聲音地大喊著,將樸智恩心底的秘密就那樣隨意地公之于眾。
因為大部分人都在專心訓練,教室里很安靜,落針可聞。
所以,同學們聽到了女孩的話,負責教學的老師聽到了女孩的話,前來充當輔導員的兩位S級男性向導也聽到了女孩的話——梁晉,就是其中之一。
其實,學校里喜歡梁晉的人很多。
S級向導本就是向導中最為耀眼的存在。
更不用說,當年,整個向導學院的十二級學生中,只有兩個S級向導生,還都是男性向導——梁晉和杰拉德·切斯特頓。
梁晉是當年全校學生票選出來的學生會長。他學習成績極好,雖是亞裔血統,但身高腿長,長相文雅,不說話時,那種嚴謹的氣質為他平添了一股禁欲與疏離感,可真的與身邊的同學朋友相處起來,他卻又是極溫柔愛笑的一個人。
雖然樸智恩經常覺得,梁晉那副好好先生的樣子其實只是一層虛假的外殼,根本沒有人能真的走進他的內心。
而杰拉德則是個怪胎。
這人吊兒郎當極不著調,雖然長相與世家都不差,學習成績也不錯,甚至還加入了學生會(只是個普通成員,不少人懷疑他是靠著家庭背景被破格錄取的),卻總喜歡穿奇裝異服,還染了一頭殺馬特紫發,扎了個小揪揪。
傳說,他是個靠著S級身份,在學院里抽煙喝酒泡妞,無惡不作的浪蕩子,康心的花心大蘿卜。
于是,對于幾乎和女子學校差不太多的向導學院的學生而言,梁晉就成為了廣大女性向導生們第一、也是唯一的擇偶目標最優選。
梁晉是大眾情人,整個學院情竇初開的少女們幾乎都在幻想他,但這種事不能明擺到臺面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