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人般靠坐在腐爛尸體旁的林辭難得地抬起了頭,看向牢門。
門開了。
卻不是生命的終結,而是又一塊新鮮的殘尸。
……
一天,一天,又一天。
每天一塊。
或是一只六指的手掌,或是一塊帶著疤痕的腹部殘片,又或是一個帶著七八個耳骨釘的耳朵……
不需要第二眼,林辭認得出他們。
布蘭迪、利昂、汪簡……
克麗絲、拉爾、蒂尼……
第一個,第二個,第三個……
是火焰幫的孩子和他的同伴們。
殘缺的體塊邊緣,有的整齊光滑,是被鋒利的刀具生生切下;有的焦黑翻卷,是被爆炸炙烤而成;還有的,則清晰地帶有野獸撕咬的痕跡……
從最初痛哭、仇恨,瘋狂地想要報仇;到被人用手銬腳鐐固定了四肢,栓在床上,一動都不能動,只能看著同伴的尸體被哨兵丟進房間,卻無法為他們收斂;再到后來,慢慢的沉默下去,知道了自己的無力,不再掙扎,不再反抗,于是又被放下來,無聲無息地為他們收整尸體。
林辭麻木的將同伴們認真地擺放在一起。
臭氣熏天的牢房里滿是豆大的蒼蠅和白花花的蛆蟲。
林辭卻仿佛一具空蕩蕩的軀殼,視若無睹。
他們是一家人,生在一處,死在一處,下輩子,還是兄弟姐妹。
……
咚、咚、咚。
哨兵沉悶的腳步聲就是對林辭最殘酷的刑罰。
冰冷的手腳無法行動,恐懼充斥著大腦,讓他只想找到一個地縫鉆進去,逃避這一切殘酷的現實。
咔——
牢房的門又打開了!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林辭蜷縮在黑暗的墻角,將臉埋進臂彎,顫抖不止。
沒有尸塊落地的聲音。
“走。”
林辭在哨兵簡單的命令中被提著衣領拽起,拖向廊道。
要來了麼?
終于……終于不會再有人因自己死去,他終于可以迎接死亡了嗎?
灼目的白熾燈照進視線。
林辭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到過這麼亮的光芒了,一時難以適應的雙眼瞇了起來。
“你們才是壞人!你們是這個世界上最壞的人!這次,我們就算是死,也不會屈服!”
女孩還帶著童音的話語擲地有聲。
菲奧娜!
林辭張開嘴,緊縮的聲帶卻沒能發出聲音。
但他被哨兵拖來的方向就在女孩的正前方。
看到他的瞬間,菲奧娜的眼睛亮了起來。
“林哥哥!我就知道你還活、”
砰!
沉重的鐵板銬上是殷紅的血和白花花的腦漿。
和林辭那晚在本的手銬上看到的,如出一轍。
林辭癱軟在地。
哐啷。
史密斯隨手丟掉板銬:“那晚我的兒子就是被這麼殺死的。”
林辭像是沒聽到一樣,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看著菲奧娜的尸體。
“硬骨頭?”史密斯笑道:“你對這樣的開始,滿意嗎?”
沒有回答,肥胖的向導卻并不意外:“哨兵是人類最強大的武器。只憑你,一個垃圾的謊言,怎麼可能瞞得過哨兵的五感和信息收集能力?”
史密斯俯視著林辭,狠狠道:“如果不是那場雨,我的哨兵第二天就可以把你們抓回來。”
“殺了我。”
向導的話已經無法再被林辭完全崩潰的大腦理解。
他痛苦地蜷起身子,抱著頭,用無波無瀾的語調重復道:“求求你,殺了我。”
第147章 痛苦
史密斯沒有殺死林辭。
這個貧民區垃圾失焦的雙眼,好像是在緊緊地盯著地面的尸體,又好像只是在悲痛與絕望中徹底放空。
或許是被林辭失魂落魄的樣子所取悅,史密斯滿意地揮了揮手,讓自己的哨兵將他帶回了監獄。
甬道的深灰色水泥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拖痕。
……
林辭沒有被丟進原先那間滿是尸臭,四面鐵墻的重刑犯牢舍。
高大的哨兵跟隨看管牢舍鑰匙的守衛,在迷宮般的監獄中七拐八拐,最后抵達了一間普通的柵欄門單間。
咔嚓。
牢門被守衛上了鎖。
將林辭送來的兩人很快消失在通道盡頭。
仰躺在冰冷的地面,林辭一動不動,像是死去了一般,輕淺的呼吸微弱得難以察覺,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消散在空氣中。
——呸,誰要你做大哥?別覺得你比我們大幾歲就能騎到我們頭上了,新來的!
——你,你干嘛救我們?
——那個,嗯……從今天起,我們就勉為其難叫你大哥了。
——帥哥!你有沒有女朋友?介不介意,讓我當你的女朋友啊?
——老古董先生,你要不要娶我呀?只要你娶了我,爸爸一定會幫你離開貧民區……就算,你想要一份基地的工作也是可以的啊~
——嘿,林哥!老大和大姐不知道又從哪撿回來一群只會嗷嗷叫的小崽子……兄弟那邊實在扛不住了,你,您,那個,要不?
——借您的手藝哄孩子?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我們哪敢啊,這還不是因為你從小就有孩子緣嘛!
——哎,行,行!只要你答應,別說一頓酒,就是十頓,哥幾個也得請你吃啊……
——林哥哥,這是怎麼做到的啊?!你是不是魔法師呀?我覺得,連戴爸爸和吳媽媽都不如你厲害!
——林哥哥,你看你看,我也可以把紙牌藏到手背啦!我也會用魔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