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飛行器的前照燈倏地亮起。
嗡嗡。
比風聲大不了多少的發動機噪音在空曠的沙地中減弱消散。
這是一臺極為先進的小型作戰機甲。
但它也還是機甲。
林辭強忍著眩暈帶來的嘔吐感,拉起操縱桿。
性能極好的發動機帶著機甲化成的飛行器急速騰空,向著燈火通明的南島飛去。
五分鐘。
以這臺機甲的速度,從這里到南島只要五分鐘!
林辭捏了捏喉管,強硬地咽下嗓子里的酸澀,一把將加速桿拉到最底。
轟!——
一聲沉悶的震響忽然從飛行器的正前方傳來。
樸智恩的“坐騎”配備了自動調衡功能,并沒有被巨大的沖擊波撞翻,但駕駛艙內的所有人都清晰的感受到了體內五臟的劇烈震顫。
林辭抿唇,嘴角微微下拉:在機艙顯示器所呈現的畫面中,原本燈火閃耀的南島在巨響后陷入了一片無邊的黑暗。
這樣的震動,只會是由南島建筑群大面積坍塌造成的。
格雷摧毀了電力系統?還是……出事了?
林辭用力地碾著指尖,又驟然放開,在衣襟上蹭去了手心的冷汗,沉默地關掉了機甲飛行器的前照燈。
黑色的飛行器在黑色的夜空中劃過,黑色的海水投影著暗淡的月光。
一南一北、一大一小的兩座海中孤島披著銀光織就的輕紗,安靜得異常。
失去了光照的世界開始變得不那麼真切。
林辭直直地盯著面前的顯示器,右手在操作屏上滑動幾下,調出了夜視儀和溫度成像儀的監測畫面。
飛行器此時已經來到了南島邊緣的上空。
白日里幽綠的人造雨林在夜視儀的的成像畫面中變成了深灰色,又在溫度成像儀的作用下變成了高飽和度的玫紅。
林辭一面操縱飛行器,一面仔細觀察著面前的兩幅圖像,因暈機而蒼白的臉上神情冷肅。
飛行器從低空掠過,進入了駐地范圍。南島駐地的主辦公區,也是原本人類活動最密集的樓房區,變成了一片低矮廢墟。
果然,林辭暗道:確實是南島建筑群發生了垮塌。
飛行器在倒塌的主辦公樓上方盤旋,遲遲沒有落地。
沒有人。
林辭握按在操縱桿上的手微微顫抖:怎麼可能一個活人都沒有……這不對。
損毀最嚴重的建筑只有一座主辦公樓。
南島的總電力系統想必就在這座辦公樓中,是以才導致了大面積的停電。
但不論是什麼原因導致了現在的狀況,都不應該沒有任何人出現——救援、防備、搜捕……總之,不該沒有人存在。
可,從進入南島到現在,林辭一路上始終沒有發現任何人類的蹤跡。
哨兵、向導、Mute,什麼都沒有。
——我來了!格雷,你在哪?回答我!
林辭再次試圖與格雷聯系。
結果不需多講。
向導的喉結上下滾動。
林辭下狠心,毅然打開了照明燈。
刺目的白色光束中飛舞著光芒閃爍的億萬塵埃,像是將漫天星塵縮小后凝聚,緊縛在冷漠的錐形空間中。
最先撞入向導視線的是一具被碎石磚瓦埋了半截的佝僂尸體。
林辭瞇眼,手動調節鏡頭,放大了對焦在尸體的面部五官。
是個老人。
驚懼的神情像是被冰凍在了那張蒼老而扭曲的人臉上。
這人是張德安。
平權派的任務是抓活的,但格雷殺了他。
究竟是怎樣的威脅,會讓格雷那樣的選擇殺死他?真的是格雷殺了他嗎?如果這里還有什麼其他東西……
林辭顧不得任務和死去的幕后黑手,立刻調動照明燈和鏡頭,在廢墟上繼續尋找。
接著,他便看到了大片大片粘稠的暗紅血跡,以及一具只余半截的殘尸。
尸體雖然已經殘缺不全,但依然能夠看出,死者是個身形高大,體魄極為強健的哨兵。
而且,是個女人。
林辭在那人僅剩的半只手掌上看到了褪落斑駁的粉紫色指甲。
這人應該是張德安的護衛。
不會是格雷。那個人不會虐殺敵人。
那個男人生于黑暗,卻始終擁有著一顆最明亮干凈的心。
可,既然如此,那具殘破的尸體又要怎麼解釋?
這里一定還有什麼其他的東西在!
林辭感到背后發寒。
哨兵人呢?
他現在在哪里?
為什麼信息傳遞聯系不上他?
他會不會也受了很重的傷?
還是……
林辭不敢再多想,卻又忍不住瘋狂地想要發散自己的思維。
恐懼包裹著他,失去與死亡的陰影追趕著他,如影隨形。
不,他不會出事。林辭抹了把臉,告誡自己道。
重新調整視角,向導說不清目的地操控著探測器,在廢墟中來回掃蕩。
沒有。還好沒有他。
林辭強壓下內心的慌張。
他沒有看到格雷的蹤跡。這令他感到慶幸。
他的哨兵不會輕易被殺死。
他的哨兵……
!
巨大的拉力從飛行器下方傳來。突然的失重感讓林辭差點從駕駛座上飛出,所幸他始終系著六點式安全帶,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
但艙內的樸智恩和S級哨兵就沒有那麼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