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林辭張著嘴,想要解釋,卻只發出了兩個蒼白代詞的短音。腦中的所思所想雖然短暫,但比之言語,更為詳細,也更有說服力。
他不需要解釋,也無法解釋。
集裝箱里的噪聲太大了。
林辭抓緊身上的睡袋,太冷了,這里太冷了。
忽然,站在光線那面的人動了。
格雷在林辭猛然看向自己的時候就發現了不對。
原來不止是向導,連他也可以在無需對方同意的情況下,直接探查到林辭的心中所想。
由此可見,他們之間的聯系,絕不是什麼精神結合。
但這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甚至不需要做過多的信息分析,格雷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向導,情緒開始變得不穩定起來。
樸智恩告訴他的有關林辭的事都是“果”,而現在,格雷迫切的想要知道“因”。
導致他殺死A級向導的原因究竟是什麼?為什麼會讓他如此恐懼,完全不愿再提起?
格雷上前,穿過冷色的光片,一把將林辭拉進懷中。
他掙扎過,糾結過,痛苦過,最后因愛與信任尋回了自己。
即便這樣的愛與信任是完全盲目的——格雷曾這樣認為。
但現在,格雷卻覺得:“盲目”的跟隨本能或許才是最正確的。
他被所愛的人拯救,他與所愛的人一起生活,他見過他的美好,見過他的頑劣,見過他的虛偽,見過他的堅強。
所以,他選擇盲目地,將這個人抓緊,一輩子都不會放手。
與那雙灰色的眼瞳相對,向導驚訝地差點忘記了呼吸。
但很快,他就真的無法呼吸了。
鼻尖的觸感是對方同樣干裂起皮的唇,哨兵強硬地摘掉了他的呼吸器。
缺氧讓林辭試圖張口呼吸。
但緊接著,柔軟的口腔便被男人滑落的唇舌強勢占據。
不是被高空的低氧含量憋到頭暈,林辭昏昏沉沉地想:如果他暈倒了,那一定是被這個老實忠誠又蠻橫霸道的家伙吻到昏厥的。
四片被唾液潤濕的唇在向導眩暈的世界中,緩緩分離。
微光中,林辭看到那雙薄唇一張一合,在巨大的噪聲里,非常慢非常慢地對他說:“不要害怕。”
“我說過,無論你是什麼樣的人,我都喜歡。我會永遠站在你的身邊。”
“我愛你。”
哨兵的話總是很少,這段由短句構成的長句無聲告白,沉穩地壓了下來,安撫了林辭就要被凍結的心。
他有些想哭:格雷,你這個人,其實挺不講理的。
嚓嚓,嚓嚓——
一陣強烈的氣流經過,集裝箱里層疊的物資箱發出恐怖的聲響。
格雷單手圈著向導的后腰,橫開另一只手,用后背和胳膊阻止了物資箱的移動。
林辭也無心再想其他,立刻放出精神力構成的屏障,將二人全面的保護起來。
不過十幾分鐘,飛行器駛出顛簸氣流區,集裝箱內的危機解除。
林辭輕輕舒了口氣,收回精神力。
格雷也放下手臂,重新將向導勁瘦的腰肢圈進自己的領地。
這里不方便說話,兩人又暫時都不想再打開精神域的交流通道。
少言的哨兵便選擇了沉默,只是將下巴貼上了懷里人的肩頭。
短短的寸頭毛茸茸的,在集裝箱的晃動下,輕輕地蹭著林辭的耳根。
“你……先把我放下來,我這樣像個被你抱著的蠕蟲……太蠢了,完全動不了。
”林辭的聲音很小,但格雷還是在這樣嘈雜反復的聲音信息中找到了屬于他的向導的那個。
但他并不打算按對方說的話去做。就假裝沒聽見吧。
被睡袋束縛,身上的家伙又對他的話無動于衷,林辭輕輕地嘆了口氣,紅著臉,干脆也直接貼進了對方懷里。
自從離開了TP基地,他們好像再沒有過這樣可以簡單相擁的機會。
急迫的任務,危機四伏的世界之極,無處不在的監控之眼……
真做的假戲,被欲望遮蓋的深情,再親密的接觸,其實也比不上此刻,一個普通的、甚至有點滑稽的擁抱來的溫暖。
輕輕搖動的集裝箱內,變幻無常的光線中,向哨二人不知抱了多久,才依依不舍地分離。
格雷微微彎腰,手臂穿過向導的膝彎,一用力,便將人打橫抱起,平穩地放回原先落座的木箱。
林辭靠在凹凸不平的金屬箱壁上,重新尋回了自己的供氧器。
他一面大口大口地呼吸,一面咬了咬牙,摸向制服內袋。那里是他一直貼身存放的手機。
“格雷,我有事要告訴你。”雖然通過任務,他們已經找到了超新星的首領,“周叔”,林辭手機里的相片大概已經沒有什麼用處。
但林辭不想再等了,他想將自己的曾經:在倫敦基地的、在向導學院的;自己不敢訴之于口的隱瞞,滿手的鮮血、磨合期的自私自利……全部,全部都告訴這個人。
因為他是這麼的相信自己。
因為他是這麼的好。
別想太多,你現在要做的是好好休息。
林辭一愣,腦內是格雷單方面開啟的交流。
向導是看不見自己現在的樣子的。
格雷看著唇色因缺氧而變得青紫,卻滿臉愧疚,漂亮水潤的眼睛中只映著自己的向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