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員是不可逆深度昏迷的狀態,若不是那些電極,和梁晉制作的藥物,現在怕是已經完全腦死亡。
格雷皺眉,最后才看向那個漂浮在半空中,足有一人大小,高舉著黑色鐮刀的——死神——那個曾在普若崗日冰川之上與他一同和外星生物戰斗的東西。
憑借熟悉的氣息,他認出了它。
看到哨兵進入,林辭卻沒有移動的跡象。
青年站在鋪滿地面的血河中,垂著頭,冷靜地說:“格雷,我好像變成S級向導了。”
一腳踩進暗紅色的血水中,格雷來到林辭面前,低聲道:“她們對你做了什麼?”
林辭抿唇,搖了搖頭,答非所問:“她們給伊萬注射了蘭提。我吃掉了瑪德琳和索菲亞的精神體。但我又不想讓她們就這麼毫無痛苦的死去……我是不是,又做錯事了。”
格雷看著始終不愿正視自己的向導,有瞥了一眼地上的兩具尸體,伸手捉住了他不停擦拭刀片的手:“疼嗎?”
“我沒事。”林辭搖頭,從格雷手中奪回自己的刀片,轉了個刀花,銀光流離的金屬片消失不見。
“對了,你看,這東西原來是我的精神體。只要精神力足夠強,它就可以被看到的。”向導強打起精神,終于肯抬頭看向自己的哨兵。
哨兵的手卻還是準確地覆上了向導后頸的針孔。
一股不可抗拒的力壓了下來,林辭被格雷緊緊地抱入懷中。
隨之而來的是哨兵嗓音低沉的道歉:“對不起。”
林辭一怔。
“你……不覺得這樣的我,很惡劣嗎?”林辭的鼻尖抵在哨兵的胸口,那里滿是火藥硝煙的味道,刺得人頭腦發昏。
他最后的幾個字,漸漸低了下去:“虐殺敵人什麼的……”
“對不起。”
未能關閉的“信息傳遞”忽然讓林辭讀到了格雷的思緒:對不起,是我來晚了;對不起,是我的能力不足;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你;對不起……還好你沒事。
這個人,怎麼能這樣毫無底線地包容嘴臉如此丑惡的他啊……
“別道歉啊,笨蛋。又不是你的錯。”反手攬上哨兵的背,林辭將臉徹底埋進格雷的胸口,悶悶地小聲道:“你這樣,太犯規了。”
一遍遍撫摸著懷中人漸漸放松下來的背脊,格雷在向導的發頂留下了一個輕淺的吻。
是歉意,是安撫,也是珍惜。
半空中靜默地俯視著房間內一切的死神漸漸消失。
梁晉的聲音忽然響起:“麻煩,能幫我把B4柜三層的藍色瓶藥劑取來嗎?我現在騰不開手。”
從應激狀態回神的林辭一個激靈,尷尬地輕輕推開哨兵。
格雷自然地松手,四下掃視,然后轉身走向B4柜。
將對方需要的藥品遞過去,格雷突然開口道:“克里斯死了。”
梁晉手中玻璃瓶內的液體輕輕晃了晃。
“我知道。在他死去的瞬間,我們之間的精神結合就已經自動解除了。”男人沒有停頓,重新投入了混合試劑的過程中。
格雷看了眼梁晉血紅的眼底和躺在病床上的伊萬,返回林辭身邊。
密室里靜靜地,只余下攪拌棒與燒杯間輕輕的碰撞聲。
這在實驗中是不合規范的。
“我不是極端向導主義者。”梁晉背對林辭和格雷,嘆了口氣,重新挑起了話題:“我最好的朋友和他的哨兵成了一對戀人。
受那家伙的影響,我也再沒有辦法將哨兵只當做普通的武器對待。克里斯……不,應該說,不論是珀西還是克里斯,所有的哨兵與我之間都只是合作關系。我將他們當作我的下屬看,工作上的事不能出錯,但更私人的事,我不會多管。”
梁晉用針管抽出調好的藥液,為伊萬注射,補充道:“想得到地位的提升,想平權,是很正常的。”
格雷點頭。看著半管冰藍色的液體全部進入伊萬的靜脈,他不置可否地提醒道:“他腦干的損傷是不可逆的。”
梁晉沒說話。
哨兵垂放在身側的手忽然被抓住。
格雷回頭,對上了林辭擔心的雙眼。向導沖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瑪琳娜少將可以讓她的愛人‘活下去’,我也可以。”梁晉像是想了許久,才接道:“他要麼在我的手中醒來,要麼在我死掉的那一天一起陷入永遠的安眠……我不會讓他就這樣死去。”
梁晉的這番深情告白著實有些突兀,林辭猜到了他對伊萬的喜歡,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程度。
本不想在對方的傷口上撒鹽的人,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你明明這麼喜歡他……我能理解你之前疏遠他是想保護他,可你和那些女研究員之間的事,你就沒想過他會傷心?”
梁晉手中的動作終于停了下來:“我曾經以為我們這輩子都不可能在一起……那些女人,都是老、瑪德琳的實驗目標。我接近她們,只是想探查這件事的真相……”
“不,算了。”梁晉自己截斷了自己的話:“都是借口。我只是個優柔寡斷,固執怯弱的懦夫。
難怪杰拉德不肯告訴我他在做什麼,也不允許我加入。”
將最后一劑針劑為伊萬注射,始終背對向哨二人的男人終于慢慢地轉過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