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才會用精神力隱藏了自己,躲在這里“捉奸”。
街道一端的人群緩緩走近。
高高大大的哨兵跟在幾個手持轉經筒的老人身后,口中念著奇怪的發音,認真地將手中的金屬轉筒搖晃。
“不對哦,年輕人。”
林辭聽見那個戴著皮帽的老人用發音奇怪的通用語為哨兵糾正道:“不是搖,是轉。要轉起來,才能為你的向導祈福啊……”
“是啊,是啊!走一圈,便是誦一遍經,要心誠。”
一米九的哨兵彎著腰,點點頭,認真地聽從了老人們七嘴八舌的教誨。
林辭感到胸口那股郁結的氣突然就散了個干凈。
什麼嘛……誰要你大早晨的跑來祈福……
默許了哨兵的“欺騙”,林辭扭頭便往回走,臉上熱熱的,微風吹過,耳垂卻泛了紅。
他突然想起來,就是在這件事后,他還發現,這個家伙開始沉迷“入鄉隨俗”。
宿舍路口的瑪尼堆,宿舍柜子里的五色經幡……
后來……
林辭記得在某個平常的夜晚,自己正與對方相擁而眠。
他揶揄那個不會說話的帥氣哨兵:你難道真的相信世界上有神仙佛祖嗎?
然后那個環著他的人不好意思地看向別處,語氣卻很是堅定,說:“我不信。但他們說這樣好,你會得到幸福,我就做。”
林辭沒再說話。他笑著,閉上眼,在哨兵懷里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哪用得著那麼麻煩啊……其實,只要你能一直這樣抱著我,我就很幸福了。
是的,這都是后來了。
后來……
后來?
腳底一空,眼前一花。
再睜眼,林辭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那條石板路。
“哥哥!”
“哥哥!”
“小林哥哥!”
一幫只到他腰部那麼高的小屁孩嗷嗷叫著沖了過來,攀著他的胳膊,抱住他的腰。
布蘭迪、菲奧娜、利昂、汪簡……林辭一一看過那些小豆丁的臉,他都認得。
這些孩子他都認得——是火焰幫收養的那群小孩,是他的弟弟妹妹們。
這里是倫敦貧民窟。
然后林辭聽到自己語氣平平地問:“干什麼?”
“本和阿丘偷東西被抓到了!小林哥哥快去救他們啊!”
本和阿丘?
是這群孩子里年紀最大的兩個,當然還是比自己小了一點的。
他們倆原來是這群孩子中的“大哥”、“孩子王”——在自己來到這里,并展示過那一手刀片絕技前。
由于剛入幫沒多久,林辭暫時還不能進入賭場幫工,便被劃進了這幫靠小偷小摸賺錢的孩子中。
因為年齡最大,偷東西的本事最強,他變成了這幫小屁孩們的“林哥哥”,取代了原本的兩位“孩子王”在一眾小豆丁心目中的地位。
兩位“原·大哥”非常不服氣,總是喜歡給他找點小麻煩。
林辭則懶得與小孩子斗氣,不怎麼搭理那兩人。
直到這次。
林辭看見自己冷著臉跟在一群小孩身后,找到了本和阿丘,看見自己將刀片彈飛,貼著那個大腹便便的“受害者”,直/插進堅硬的磚墻。
碎磚和塵土撲簌簌地掉了一地。“受害者”的褲襠濕漉漉地滴著尿。
再回頭,林辭又看見了那兩個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孩子看向自己時,那亮晶晶的眼睛……
后來,他成了真正的孩子王。
他多了一群弟弟妹妹,多了一群親人。
……
“想什麼呢?別走神,剛說的話你聽見沒?”女人的聲音伴著一陣刺痛傳來,林辭沒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炎炎,輕點輕點!兒子要被你疼死了!”廚房里飄來一陣肉餅的香氣,戴焱圍著圍裙,拿著塑料鏟,在噼啪作響的煎油聲中囑咐道。
“啊啊啊!!!我已經夠小心了!你知道我做不來這種事啊!!!”吳炎舉著手里的藥水和棉簽,有些抓狂。
“我自己涂就行。”林辭趁機收回了滿是細小刀口的手臂,淡淡道。
幫派里,因“工作”而受傷的孩子都會被“爸爸媽媽”帶到他們的房間,上藥治療,再吃一頓“父母”親手制作的“愛心餐”。
林辭認為這只是一種作秀,面前的這對男女不過是因為要利用這些孩子,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吃罷了。
他不是那些什麼都不懂的小屁孩兒。
他雖然嘴上叫著這兩人“哥哥”、“姐姐”,心里卻始終清楚地為自己與這二人劃定了明確的界限。
可……林辭垂眼看著手臂上涂滿藥膏的傷痕。
吳炎說著自己不擅長這些事,但其實傷口都被她處理的很好——一看就是經常做這種事的。
“來,今天的愛心餐!”
戴焱將高高的手工漢堡放到林辭面前,轉頭又給他倒了一杯白開水:“不辣。蔬菜也只放了紫菜和生菜,你這傷,洋蔥之類的暫時不能吃,忍忍吧!”
這個人知道自己喜歡吃洋蔥。
林辭看到自己將漢堡切開,面帶嫌棄地咬了一口。
或許,這兩個人確實是在利用自己,利用那些孩子。但他們對孩子們的擔心和付出卻也不全是假的。
他們可能,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為這些可憐人尋找一個活下的方式而已。
“謝謝哥,謝謝姐。”林辭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說這樣的話,這不符合他一直以來對兩人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