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害怕有朝一日,更高級的進化人會反過頭來,將一無是處的普通人類踩在腳下,將基石變成真正的“踏腳石”。
于是普通人的權力中心開始了對向哨的壓制。
他們一面依賴著進化人超強的能力和大量的犧牲,與來自宇宙的入侵生物戰斗;一面虛抬進化人的地位,宣稱向哨是“神”賜予的武器,明褒暗貶,將進化人物化,對其的存在和權益進行無底線的打壓。
“后來,大概在地球進入新紀元后大約一個千禧年左右的時間,被壓迫的進化人們真的如那些Mute所愿,奮起反抗……”
反抗的結果自然是成功的。
權力的交接始終跟隨著力量的強弱而轉移。
進化人成為了人類發展這條大船的掌舵人,基石們從此淪為“靜音者”。
但斗爭或許是“人”這個物種的天性。
進化人是由向導和哨兵共同組成的。
當勝利的號角吹響時,只屬于進化人內部的斗爭也開始了。
“哨兵作為對抗外星生物的主要戰斗力,且人數遠超向導,地位漸高,最終徹底凌駕于向導之上……直到五百年前,那場危急程度僅次于天罰的外星生物入侵大災難發生之前,一直是哨兵牢牢地掌握著這個世界的主導權。”瑪德琳對整個歷史進程的描述極為簡略,但仍舊耗費了幾分鐘。
“在最凄慘的年代里,人數稀少的向導成為了哨兵的玩物與附庸。地位與現在的哨兵相比,還要低微。”
林辭忽然想到莊一鳴曾經用來勸說自己與格雷加入他們隊伍時,曾做過的假設——一個向導的生活空間被無限擠壓的世界,一個向導淪落成現今哨兵與Mute那般田地的世界。
原來,那并不只是研究員的臆想,原來,在五百年前,那都是現實。
“這怎麼可能?!”伊萬不敢置信的小聲呢喃,字句顫抖。
“學院不是說人類從出現進化開始,向導就一直……五百年前發生了什麼?竟然讓向導、讓我們能夠……”同樣震驚的還有梁晉。他看過E級向導培育計劃的資料,但瑪德琳所說的一切,還是再次沖擊了他的認知。
“不知道。”瑪德琳終究還是年紀大了,一口氣說了許多,臉上露出了點點疲態:“很多資料記錄都被銷毀了。我只知道,那件事后,向導有史以來,第一次獲得了地位的提高。關于向導的平權議案被拿上了最高會議桌……后來自然是平權,斗爭,爭權……只花了不到一百年,向導便抓住了哨兵的弱點——精神結合與白噪音,利用哨兵的這個弱點,向導們成功奪取了最高峰上的王座。”
“所以說……”瑪德琳頓了頓,重新提起精神:“所以說,向導才應該是真正的天選之子,雖然體魄不如哨兵頑強,但我們有著最聰明的大腦,最強大的精神。我們是人類進化的燈塔,是人類發展的引路人。”
瑪德琳的這套論調林辭很是耳熟——他曾在張瑩瑩口中聽到過一樣的話語——這是所有在向導學院進行過學習的向導生都會被灌輸的理念。
“五百年前的戰斗,這麼重要的歷史事件,為什麼會沒有任何資料流傳下來?”林辭問。
“這應該不難理解吧?”瑪德琳回答道:“我們掌權后,是一定要銷毀有關哨兵曾經站在過權力巔峰的相關信息的,這是為了維穩。
相同的,當年的哨兵高層們,自然也會想要消除那件事。畢竟,事件中的那位向導一定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是的,確實不難理解。
只要人類不曾滅亡,爭斗就不會停止。
林辭想:難怪他之前閱讀完資料里的實驗背景介紹,卻總覺得哪里不對,怪異違和——人為修造的虛假歷史,自然經不起仔細的推敲。
結合曾經看過的資料內容,梁晉低聲道:“向導的數量始終在減少,剛剛將權力握持手中的向導陣營肯定在被哨兵陣營殘留的勢力沖擊……所以,才有了三百年前的大規模‘蘭提’接種事件。”
“沒錯,能夠被神所眷顧的人終歸只是少數。向導是天選之子沒錯,但我們所面臨的最大挑戰,卻是出生率的不足——如果任由事情這樣發展下去,不需要哨兵與Mute做什麼,向導最終只能回到原來的境地,任人奴役。”
“三百年前的大規模注射實驗導致了E級向導的產生,實驗是失敗的……可高層從來沒有放棄過制造向導是不是?!那些失蹤的研究員和士兵,冰洞里的那些尸體,全部都是因注射蘭提而死亡的……”梁晉紅著眼,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實、驗、體。”
瑪德琳沒說話,默認了。
“您、你們用、研究員和士兵做實驗……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最初的那些藥、那場災難事故,不就已經證明了那些藥是沒有效果的嗎?!”伊萬是最先發現冰洞尸群的人之一,他至今都無法忘記那個被冰封在方形冰塊里、蜷縮成團的氣象研究組的前輩。
那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第一次對死亡有了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