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熟悉的地下洞窟里,慘白的燈光照亮了手術室門口的方寸之地。強光將所有物體的影子切割成邊緣鋒利的漆黑色塊,看久了,便有種失真的感覺。
滴的一聲,紅色的“手術進行中”變成灰色,林辭抬起頭,盯著手術室的門。
門打開了,一位沒見過的醫生戴著口罩走出,對林辭點點頭:“這麼弱的D級哨兵,恢復能力差一些是正常的,你不用擔心。我們已經為他清理了所有創口,并進行輸血。這袋血漿輸完,就可以換成普通的葡萄糖和營養液。無需過度治療,過幾天,等他體力恢復,自然就會好起來。倒是您,”醫生指指林辭脖子上的繃帶:“向導先生,我覺得比起哨兵,您更加需要得到治療和休息……”
然而,醫生的話沒能說完,躺著哨兵的醫療床就被護士推了出來。
林辭再也無法施舍給其他任何人、任何事一絲注意力。他隨手扯掉了繃帶,一條青紫色帶著細小擦傷的痕跡,環繞了白皙細長的頸部一周,看起來甚是可怖。
“謝謝您。這只是淤痕,不需要治療。”林辭說完,便轉身跟上離去的哨兵。
“哎?!你、您……您回來包……”醫生又驚又急的聲音被向導拋在身后。
跟隨推著格雷的護士,林辭進入病房。
兩人的病房還是上次的單間——它是這個基地醫院中最大最寬敞的屋子。
不過與早先那次不同,病房里準備了兩張窄窄的醫療床。
大概是因為作為向導的自己非要看護哨兵,基地才會做出如此體貼入微的事情。
林辭將屬于自己的醫療床與格雷的合成一張,側坐在床邊,抓住了昏迷中的哨兵的手。
為了防止哨兵因疼痛在手術時傷害醫生,格雷被注射了抑制潛能的針劑后,又被注射了麻藥。
可他本來就已經因為受傷和失血連傷口都愈合緩慢了……
林辭輕輕摩痧著格雷手背上皮膚完好的部分。
……
晚八點。
藥效退去的哨兵從精神陣痛中醒來。
鼻尖是熟悉的消毒劑的味道,眼前是一片安靜的漆黑——這是基地醫療室的病房。
林辭呢?
頭腦清醒的瞬間,格雷下意識地想要坐起,尋找向導。
“你怎麼樣?”格雷一動,側臥在他身旁的林辭便意識到男人的蘇醒。
向導按住格雷的肩膀,起身打開床頭燈。
昏黃的橘光點狀散射,照亮了兩人的世界。
格雷扭頭,最先闖入眼中的卻不是向導的臉,而是男人頸上刺眼的白色繃帶——追過來的醫生最后還是成功為向導進行了重新包扎。
格雷心疼地抬手,卻不敢觸碰林辭的傷口。那是他能力不足的罪證,他讓林辭受了傷。
懸空的手突然被按了下去:“你還在輸液。”
鮮紅的血順著透明膠管倒流,又在落回床墊后,被無色的藥液沖刷,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不嚴重,都是醫生大驚小怪,才給包成這樣的。”林辭說著又想將繃帶摘下,但看著哨兵灰色瞳孔中的擔憂,他又改變了主意,只是摸了摸粗糙的繃帶表面。
“你感覺怎麼樣?有哪里不舒服嗎?頭疼嗎?”比起自己這點微不足道的傷,哨兵的身體狀況更令林辭掛心。
輸入了兩瓶葡萄糖和一袋營養液,哨兵的自愈潛能得到恢復。肉眼看去,身上已經沒有任何傷口了。
但在暖燈的照射下,哨兵的臉色卻依然蒼白。
林辭記得怪物的話,格雷消耗最大的是精神力。而精神力并不能依靠糖分和營養液得到補充。
“有些累。”其實還有些頭疼,但格雷不想林辭擔心。
哨兵的“如實”回答,讓林辭稍感安慰。
咚咚咚——三聲規律的敲門聲響起。
林辭從床上坐起:“請進。”
“林辭,格雷。還好你們沒有休息。”門被推開,門外的人是丹增嘉措。
“少尉。”林辭跳下醫療床,想為丹增找個凳子,卻發現狹小的病房中確實再沒有能坐的地方:“要不,您先坐床上吧!”
剛毅的男人臉上是強打起的笑容,他擺擺手,讓林辭不必麻煩:“不用了,我就是來感謝你們的。謝謝你們為這里百姓的付出……還有,”丹增嘉措頓了頓,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繼續道:“還有,代替達瓦旺青的親友來邀請你們參加他的天葬儀式。”
丹增嘉措的話讓房間里的氣氛變得沉重。
“對不起,是我們……”
林辭的話沒有說完便被打斷。
丹增嘉措示意向導不要道歉:“這條路,是他們自己選擇的。因由他們自己起,果由他們自己擔。不是你們的錯。并且,作為一個戰士,在戰場上死亡,是天經地義的,是死得其所。他的肉體還能夠返回家鄉,全仰仗你們的努力和雪山女神的恩賜。所以,如果可以,希望你們明天可以再送他走人世間這最后一程。”
林辭抿唇,點點頭:“我們是朋友,我們一定去。”
同二人交代過天葬的時間地點后,丹增嘉措便離開了病房。
林辭關上房門,轉身的動作卻微微凝滯。
“咔噠”一聲,向導咬著下唇,將門反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