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叫雅婷的哨兵看起來膽小靦腆,只小聲應了一句就飛快地往簡易板房跑去。嫌頂著太陽給近一百號人分發物資累,原本負責工作的Mute特地帶了兩個哨兵過來干活,自己則躲進了陰涼的板房里。
“你是菲爾丁的妹妹。”等待中,格雷突然開口,不是問句,是肯定。眼前的女人正是昨天見過的,明明是亞裔面孔卻喊菲爾丁“哥“的人。
“哎?我剛還在想,要怎麼沒話找話和你說呢!你竟然認識我?!”
“昨天見過一面。”格雷的潛臺詞是:不認識。
女人卻無所謂格雷的態度:“見過就行。那你應該知道我在這里的目的吧?為了拿到這個干活的名額,我可是付出了很多呢!”女人說著掀起緊身背心,有著漂亮腹肌和人魚線的腰身上有一片明顯的淤痕。
可惜格雷并不懂得憐香惜玉,他開門見山地亮出了交易條件:“幫我去找一個叫范四的C級哨兵,用他的消息和我換你們想知道的事。”
“成交!”見格雷松了口,女人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格雷伸手:“把藏的睡袋還我吧。”
女人狡黠地眨眨眼,貼近格雷輕聲道:“不行哦,我還得借這個睡袋來給你送消息呢~”說著,順手從格雷懷里拿走了三包餅干和唯一的一盒罐頭。
“這是定金!”
餅干都是未經切分再包裝的,一包就是整塊。對于D級哨兵來說,這“定金”可真不便宜。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沒有目的,不知方向的等待則更是煎熬。
哨兵們拿著屬于自己的物資,各自尋了地方休息,格雷就近在卡車旁坐下。
旁邊正坐著那個叫雅婷的女性哨兵。菲爾丁的妹妹取新睡袋去了——駐地的工作人員連分發物資都懶得做,自然也不會愿意為了一個睡袋跑腿。
稍遠點的地方,有哨兵正在打架:一伙D級想搶奪另一伙D級的罐頭。其他高等級的哨兵對此視若不見,他們向來不缺那點物資。
“D級。”一片陰影罩住了格雷。大部分哨兵寧愿在太陽底下暴曬,也不愿意靠近駐地的卡車。像格雷這樣直接坐在卡車旁的就更沒有了。
聽見聲音,格雷抬頭看著來人,是個強壯的C級哨兵。
C級哨兵:“你找范四做什麼?”
“你認識范四?”格雷不答反問。能被選中的哨兵都是該等級內的佼佼者,這樣的人怎麼看也不會和范四有聯系。
“……”不知名的哨兵像是被問住了,他動了動嘴唇卻沒再說出什麼,走開了。
不安的感覺愈演愈烈,但除了等待,格雷沒有任何辦法。
“你馬上就可以離開這里了,運氣真好。”這次說話的是雅婷。
格雷不知道該怎麼回她,于是只簡單地應了聲“嗯”。能遇見林辭,確實是他的幸運。
“沒有能力也沒有好運的人就只能一輩子被關在這里,連去送死都做不到。”
沉默。
她說的是事實。事實是用來陳述的,不需要回答和解釋。
當然,這個看起來怯懦的哨兵也不需要格雷的回應。或許是格雷的弱小讓她終于敢于表達內心,她自顧自的說著話。
“為什麼哨兵就必須在塔島過這樣的生活?我們又不是自愿選擇作為哨兵出生的。當哨兵什麼好處都沒有,要麼被殺死在戰場上,要麼被困死在這里。
沒有夢想,沒有未來,沒有自我。”
聽著女哨兵的話,格雷想:其實也不是沒有夢想,“離島”就是島上大部分人的夢想。
雅婷不再講話。
格雷忽然問道:“你夢想中的未來是什麼?”
“第一次有人這麼問我。”也是第一次,雅婷轉頭正視了這個極為幸運的最弱哨兵:“我想當個畫家。即使貧困潦倒,沒人買你的畫,也堅持靠畫畫為生的那種。”
格雷輕輕地點了點頭。
在名為“哨兵”的武器中,雅婷是那個膽小懦弱,靠賣身茍活的存在,但同時她也是個浪漫純真的人。
“可是我完全不會畫畫。”雅婷一頓,又回問了格雷:“你的夢想呢?”
格雷認真地想了想,卻難以給出回答。
他的夢想或許就是最俗套的那種——離開塔島。只是,這好像也算不上“夢想”。與“成為什麼”相比,這個夢想實在太輕飄、太空洞。
甚至到了現在,即便看起來格雷離他的“夢想”已經只差臨門一腳,可他也清楚地明白,自己走不出這個牢籠。
至于未來?生于斯,長于斯,最終也必將在這里腐朽成泥。他沒有資格談及未來。
不過,如果一切都可以只是想象……格雷不能否認,他與從前還是有不同的。他竟然開始幻想那個虛無而縹緲,廣闊而自由的未來——這是林辭帶給他的。
所以如果,他想,這樣的貪婪只是如果。
如果在那樣的未來中,他還能夠遠遠地注視著向導的身影。
那將是一道多麼溫暖的光。
……
天色漸晚,距離菲爾丁的妹妹前往生活區已經超過兩個小時,女人返回的身影卻始終沒有出現。
這太不正常了。從這里到生活區,即使徒步慢走一個來回也用不了一個小時。
坐在卡車旁的兩人都開始感到擔心和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