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菲爾丁被踹飛的瞬間,格雷就離開了澡堂。甚至顧不上是否被菲爾丁發現了自己的秘密,他心慌意亂地逃離了那個地方。負責公共澡堂的管理員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收回東西放他離開。
站在宿舍門前,格雷的心情久久無法平靜。
不能再想了,那是對林辭的褻瀆和侮辱。
格雷強作鎮定,握住門把:忘掉那些東西!帶著餐盒去找范四,已經是晚飯的時間了,他會為這些新奇的食物而激動不已。
手中異常的溫度讓格雷混亂的心冷靜了下來——有人打開過他的宿舍門。
能量的傳遞伴隨著溫度的改變。正常人無法感知的細微變化對哨兵來說卻十分明顯。
集中注意力,快速地收集并分析四周的一切信息。不過半秒,格雷確認,就在一個小時前,霍爾曾拉開這扇門,進入他的宿舍——那家伙甚至連遮掩偽裝都懶得做。
哨兵宿舍沒有鎖。大家所持有的生活用品都是一樣的,只有食物根據等級和訓練量當日分發。哨兵們通常會將食物隨身攜帶,少有人將東西存放在宿舍,所以幾乎不會發生“闖空門”的事情。
這樣看來,霍爾的目的……
格雷不抱希望地推開門。果然,入目是滿地狼藉。被咬了幾口的卷餅四分五裂地攤在桌角,還沒開過蓋的米粥結干在行軍床上,綠色的菜湯混著褐色的肉汁撒得到處都是,隨送的塑料叉勺裂成幾段,死不瞑目。
身上半干的衣服包裹著他,貪婪地吸收熱量,徒留下一顆冷得僵硬的心。
即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格雷還是感到了一股名為憤怒的情緒,直沖上頭頂。
不甘與憤懣叫囂著要報復回去。
孬種。格雷咬著后槽牙,在心中罵到。
然后,他放下負重包,沉默地打掃衛生。
因為收拾房間,格雷來到海灘時,天已經黑了。
有個熟悉的人影蹲坐在黑暗中,是范四。往日這個時間,范四早就去為飯食奔波了。格雷本以為今天見不到他了。
空著手在范四身邊坐下,他突然想要說點什麼。可不管打招呼或是道歉,又都不合適。
最終的最終,格雷還是沉默著,像一直以來那樣成為聽眾,等待范四開口。
然而,范四的“幸運后遺癥”好像還沒有痊愈。對于格雷的到來,他毫無意識,自顧自地沉浸在封閉的思緒里,沒做出任何反應。
兩人就這麼悄然無聲地并排坐在冰冷的沙地上。海浪一遍遍拍過沙灘,隱匿在黑暗中的白塔不知疲憊的播放著白噪音。
足足過了半個多小時,一個略顯空洞的聲音才打破了寂靜。
“死了……”
“嗯?”范四沒頭沒尾的話讓格雷愣了一下。
“格雷,內城出事了……有人被殺了。”
格雷皺眉看著范四。
離島機會的爭奪雖然激烈,但還不至于殘酷到鬧出人命,畢竟在排位賽以外的時間斗毆殺人,被抓到,都是要受罰的。
“內城區那個西圖瀾婭餐廳的負責人,死了。他們找不到兇手。就和那個相機一樣……”
死者是個Mute?
“他們說,負責人是因為相機被殺的……找到相機的人是我……下一個,會不會是我?”
第11章 第二個(1)
日落前不久,向導生活區的公共西圖瀾婭餐廳。
距離晚飯時間還早,偌大的西圖瀾婭餐廳里只零零散散坐了幾桌學生。
林辭避開人群,端著餐盤,在靠窗的巨大置景旁找了個雙人桌落座。
與他隔了幾張桌子的沙發卡座里圍坐著幾個向導生,因為置景的遮擋,他們并沒注意到林辭。
西圖瀾婭餐廳人少,格外安靜。那群向導的交談聲雖然時高時低,大部分仍清清楚楚地落在林辭耳中。
“梅薇絲晚飯也不吃了?”
“嗯,她還在宿舍呢。叫她也沒理我。”
“她怎麼了?”
“嗐,她媽媽的遺物叫她弄丟了。從早上找到現在,還沒找到。”
用叉子卷起一團意大利面,再用露出的尖銳頂端插起一小塊之前分割好的肉丸,林辭從容地將肉和面一口吞下,慢慢咀嚼。銀白的餐刀被擱置在一邊,刀面干凈锃亮,像是剛從消毒柜里拿出來似的。
“這麼久都沒找到,會不會是被偷了?”
“一只破鋼筆,誰沒事偷那玩意兒啊?又不值錢。”
“也是。”
“有沒有可能是哨兵偷的?前兩天不就有人被哨兵偷了東西。雖然最后找回來了。”
“想什麼呢,向導生活區向外方圓2公里內,都不允許哨兵活動。隨便跑來他們要挨罰的!”
林辭拿著叉子的手微不可見地頓了一下。他想起送自己走到生活區大門的格雷。
“可,不是哨兵,難不成是向導?偷一支沒用的鋼筆做什麼?”
“你忘了,還有那些mute啊!”
“對對!我早就覺得那個舍管有問題,長得賊眉鼠眼,打掃衛生過分積極!”
生活區、甚至南島駐地的大部分工作人員都是普通mute。他們是人類中占比最多,貢獻最少,地位最低的。
因為地位低下,所以“惡”就都是他們與生俱來的東西。向哨出現以前,白種人歧視有色人種;向哨出現以后,進化人歧視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