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林眠魚意外的是,未等他說完,江挽風便打斷道:“不用說了。”
“江道友,你……”林眠魚疑惑。
江挽風有些頹然地坐到一邊的椅子上,掌心支著額頭,擋住了他的臉,聲音有些沙啞道:“我以前確實想過報復他的所作所為,那年離開灰狼族時,亦是滿心痛苦。后來,聽聞了你的那些事,又到處打聽了一些腓妖的事跡,我才忽然發現,當年人修為煉制寶衣屠戮腓妖全族,才是一切的開始。若是我繼續下去,不過是無止無休罷了……”
等待林眠魚到來的時間愈久,江挽風從最初憤怒的躊躇滿志,后來開始思考人修與妖修的仇怨,最終意識到,從頭至尾,他都無愧于心。
他承擔了自己曾經犯下的過錯,這一生也永遠都在懺悔,這是他該受的懲罰。
而腓妖,就算真的復仇了,他也不會高興……
江挽風抬起頭,眸中已無任何低落,他似乎想通了一切,臉上少了當年的陰云密布,只剩下釋然,微微一笑,再度重復道:“不用說了。”
林眠魚知道,江挽風自己想通了。
至于腓妖有沒有想通,他不知道,也無從知道。
是夜,屋外夏雨瓢潑,樹葉沙沙。
林眠魚臨走前,江挽風忽然叫住他:“彌天寶衣畢竟是我煉制的,我也想看看它面對仙劫時的真正威能。”他遞給林眠魚一張傳訊符箓,別扭道:“渡劫之時,聯系我。”
林眠魚挑了挑眉,沒有拒絕:“行。”
江挽風眨了眨眼,林眠魚已從他眼前消失,潮濕的夏風吹過,他望著空無一人的院落,有些愣怔。
這一年來總是注視自己的視線突然徹底消失,還莫名有些不習慣。
但林眠魚從最初就不屬于這里。
況且,不論如何,江挽風也只是不討厭林眠魚罷了,對其他妖修的厭惡并未改變,他撇了撇嘴,有些自嘲起來,哪里來那麼多傷悲春秋,轉身便關了房門。
江挽風沒想到的是,兩百年后,他便收到了林眠魚要渡仙劫的訊息。
這是他第一次見證修界大妖飛升成仙,更是第一次看到從蛇化蛟龍的震撼場面,皆是此生唯一一次。
當然此為后話,暫且不提。
林眠魚離開兮罔村后,便回了廢棄洞天,專心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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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無歲月。
林眠魚察覺到熟悉的氣息到來時,睜開了眼,目光收斂精光,氣息沉穩,再無絲毫冷厲極端,看上去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
只見一道身影走入洞內,背光而來,走到林眠魚面前時,俊朗的臉上笑容張揚,猶如世間最美好耀眼的一輪烈陽。
夏舟仙似乎變得不太一樣了,但再看又和過去一般無二。
短短八十載,夏舟仙真的追上了林眠魚的境界,所費心力可見一斑,林眠魚無法想象,但夏舟仙曾和他說過那本真經逆行帶來的痛苦,再見夏舟仙時,林眠魚只剩下滿心憐惜。
夏舟仙笑著問他:“許久不見,想不想我?”
林眠魚站起身,張開雙臂,將烈陽擁入懷抱,用行動回答“甚是想念”。
溫熱的臉頰蹭著他的臉龐,夏舟仙好似樹袋熊一般掛在他身上,和當年無甚區別。
林眠魚的手掌緊緊卡著懷里人的腰線,感受著熟悉的溫度,有種猶不知足的感覺。
下唇驀地被一口叼住,一雙晶亮的眼眸就在眼前,滿是情真意切,籠罩著林眠魚胸口。
他情不自禁露出兩顆蛇牙,憑著本能輕咬夏舟仙的唇舌,每一下都帶著溫柔旖旎。
輕微卻又無法忽略的chuan息聲在洞天內響起,片刻后,兩人唇齒分離,四目相對,眼中只有彼此。
兩人溫存良久,林眠魚提及這些年去的地方,夏舟仙聽得認真。
“蕩鈴山教主就那樣答應與你交換清和劍?”夏舟仙懷疑地確認,“沒有再提其他要求?”
林眠魚疑惑且好奇地問道:“你認為會有什麼要求?”
“見你長得好,要你出賣色相,唔——”夏舟仙腦袋被林眠魚的拳頭伺候了一下,他連忙抓住了林眠魚的拳頭,用掌心包住。
“猜錯了。”林眠魚一本正經地糾正,“他要我與魔族合作,等飛升后幫他們找機會干掉帝君。”
夏舟仙鮮少有的愣住了,然后再也忍不住,在林眠魚懷里笑得直打滾,許久后,才停下笑聲,癱軟下來。
林眠魚輕柔地揩去夏舟仙眼角的淚花,無奈問道:“有這麼好笑嗎?”
夏舟仙抓住林眠魚的指尖,抹干凈上面的淚水,手指擠進林眠魚骨節分明的五指內,十指交扣,語帶笑意道:“不說你沒有與他們合作的理由,就是你與他們合作,又能有什麼好處比得過解決帝君的風險。我的魚兒最是慎重,不會那般想不開的。”他頓了頓,嘴角笑意加深,“這個笑話真的很好笑,但并非來得無緣無故,想必蕩鈴山教主真的提出過這個想法。”
林眠魚臉上亦勾勒一抹淺笑:“聰慧。
”
“哎,我就說林哥你魅力太大,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分開了。”夏舟仙說著玩笑話,眼底卻有些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