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舟仙拍了下腰間的葫蘆,道:“有枯骨刀和這個葫蘆,那家伙傷不到我。”在被林眠魚盯得有些心虛,他才三緘其口道:“回來的途中服藥了,已經沒事了。”
明明是該賣慘的時候,卻一點沒賣慘的意思,夏舟仙滿不在乎的樣子反而讓林眠魚整顆心都軟了下來。
對方不想示弱,他也沒有非要求個真實答案,他微微勾住了夏舟仙輕撓的尾指,只道:“之后陪我療傷。”
夏舟仙愣了下,眸光瀲滟,耳垂通紅,重重點了下腦袋。
兩人身著打斗方便的勁裝,根本掩不住曖昧的動作,但此刻現場除了眼盲的菩空之外,并無他人看到。
夏舟仙收斂心神,掃視四周,沒看到鏡觀的身影:“那和尚沒死走了?”
“嗯。”林眠魚解釋道,“東風白鶴應是用了某種特殊法器,直接轉移了他的化身和鏡觀。”如果不是那法器,鏡觀受了他的攻擊絕對會當即命喪黃泉。
夏舟仙聞言,快人快語道:“大師,你這徒弟大概與佛無緣呢。”
菩空倏然睜開眼睛,眼神空茫,嗓音沉緩,語氣滿是嘆息:“阿彌陀佛,是貧僧一葉障目了。”
他終究只是一個凡人,從來也只想做個凡人。而那是他的從小帶到大的徒弟,明知對方最終會走上歪路,他做了所有,結果還是不如人意,難免神傷。
夏舟仙盯著菩空空洞的眼眸,本就目不能視,如今瞳孔上還漂浮著一縷黑氣,問道:“大師的眼睛?”
“不過是減短壽數罷了。”菩空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言語間沒有絲毫怨天尤人,對于失去的天眼也無怨懟,只有坦然接受。
“是被下了毒吧?”不知何時,夏舟仙的手和林眠魚的十指相扣,隨后被捏了捏,沒再繼續說話。
“菩空大師,先回屋吧。”隨著林眠魚開口,三人從瓢潑大雨下轉移到了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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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柳樹依舊如昨日輕輕飄蕩,好似寺內并未發生任何變故。
“鏡觀下毒,貧僧是知曉的。”菩空當初能夠看到未來,又怎麼會不知道鏡觀的所作所為,他“阿彌陀佛”了一聲,嘆息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恕我直言,這難道不是助紂為虐?”夏舟仙似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翩然一笑道:“大師,您是入了地獄,可對那徒弟而言,許是他樂見其成。”
菩空無聲一笑,對這樣的局面似乎早有所預料,而對鏡觀也未有絲毫責怪,只是別有深意道:“阿彌陀佛。常言道,因果循環,自有定數……貧僧反而信,人定勝天。”這話說的可一點都不像一般的和尚。話音落下后,菩空扛不住疲累,再度閉上了空洞的雙眸。
林眠魚聞言卻有幾分明白菩空的話中之意,畢竟他走至今日,不也是因為相信人定勝天嗎?雖說,在這個仙俠世界,很多東西在最初或許就已注定……
“菩空大師,這是療傷丹藥。”林眠魚拿的是對凡人體質有益無害的普通丹藥,一瓶可治療內傷,一瓶明目清心丸。
菩空雖然從出生便擁有天眼,但說到底是沒有修行過的肉/體凡胎,不能吃對修士功效強大的丹藥,否則定會爆體而亡。
他見菩空服下丹藥后,眼中黑氣緩緩消散,知道這只是暫時壓制了毒素。
菩空還是無法恢復天眼。
林眠魚道:“大師,我此次將前往極海之地,會在途中找尋解毒之法。”
原著中,菩空化作舍利前同樣經歷了這些,那時壽數也即將到頭,但如果他不中毒,其實可以活得更久。
剛才還說相信人定勝天的菩空,這次卻拒絕了林眠魚的好意:“這是貧僧的劫,亦是該受的,貧僧甘愿接受。況且,那些過去現在將來之事,貧僧已看夠了。多謝林施主。”他忽然扭頭,眼睛閉著,卻是對著窗外無風自動的柳枝,似乎發現了柳精的存在。
林眠魚沒有勉強,只道:“我雖遠行,但柳仙仍在。”
菩空張了張嘴,門外接二連三響起擔憂的輕喚,打斷了他將要說出口的話。
“菩空大師!”韓傾揚聲喊道,“您沒事吧?”
“師父!您怎麼樣?”
“住持!您還好吧?”
關懷的聲音此起彼伏,卻又因為林夏兩個修士在房內,無人敢踏足。
林眠魚和夏舟仙相視一眼,準備離開之際,菩空再次開口,似有言外之意:“兩位施主此次前往極海之地,還請小心。”
林眠魚頓了頓離開腳步,拱了拱手:“多謝。”
夏舟仙卻站定,忽然問道:“菩空大師,您曾看到過眠魚此行會遭遇什麼嗎?”
菩空沉默半晌,不知想了什麼,清了清嗓子,模棱兩可地吟了兩句詩:“野渡花爭發,春塘水亂流。[1]”
夏舟仙滿臉問號,看向林眠魚。
林眠魚微微一愣,思忖菩空這句話到底是何意。
兩人一離開禪房,韓傾等人便涌入了房內,圍在菩空床邊關切詢問這詢問那。
得知菩空已經目盲后,禪房安靜的窒息,最后還是菩空先道了一聲“阿彌陀佛”,語氣里并無絲毫沉重,反而像是卸去了一直壓在身上的一座大山般輕松:“喚菩明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