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方才聞楚竟直呼了潛華帝的名諱……
青巖腦海里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但回過神來,忽然發現天色已經隱隱泛白,瞧著竟是快要日出了,他心里咯噔一聲,也沒心思再和聞楚掰扯了,只是疾聲道:“我在萬歲面前下了軍令狀,必要去京畿大營傳這調兵手諭的,否則即便有虎賁衛的援軍救駕,我也無法和萬歲交待,你若真擔心我,就幫我想想法子,該怎麼出去,若沒法子,便不要再阻攔我,我就從下頭浮水過去,是死是活,我自會承擔。”
聞楚眸色漸深,忽然啞聲道:“你如今……是真對聞軒忠心耿耿了嗎?”
青巖沉默了片刻,道:“……請殿下讓開。”
聞楚最后深深看了青巖一眼,回到了傅松亭與諸部將們面前,道:“去取橋板來。”
青巖一愣,抬眸望著聞楚,道:“你……”
眾部將,連傅松亭也瞪圓了眼,看了看青巖,又看向聞楚道:“殿下,您這是……”
聞楚面色淡淡,看了他們一眼,聲音卻聽不出情緒。
“本王說,叫你們去取橋板來,圣上有旨,本王自當護送謝公公過河。”
容王殿下,平素其實甚少在他們這些追隨的親信部將面前,露出身為親王高高在上的一面,可只要他換上這副模樣,那種天生而來,骨子里仿佛便帶著的威而不發的氣度,卻是渾然天成,從來叫人不敢違逆置喙他的意思。
部將們不敢再多說什麼,都紛紛去指揮底下的侍衛搬運備用的橋板了。
青巖沉默了片刻,道:“……多謝殿下,方才是小的失了規矩了。”
聞楚沒有回答,只是把傅崇峻挑出的那五十個護衛青巖的精銳叫到了面前,吩咐一會過橋的事,青巖聽他話里意思,竟是要和自己一起過河,立刻便皺了眉道:“殿下……”
聞楚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麼似的,轉目看著他,淡淡道:“要麼本王親自護送謝公公過河,要麼謝公公便不必過河了,公公自己選一個吧。”
青巖一哽,那頭侍衛們卻已經把長而寬的橋板搬了過來。
有兵士牽了馬來,聞楚飛身上馬,一手拽了馬韁,一手朝底下還在發愣的青巖伸出了手,道:“上馬。”
青巖回過神來,道:“我自己可以騎馬。”
聞楚一雙灰眸眸色淡淡。
“上馬。”聞楚重復了一遍,“否則謝公公便不必過河了。”
青巖:“……”
他只得拉了馬韁,卻被聞楚勾住了咯吱窩,一把抱起放在了身前,失重的感覺維持了短短幾息功夫,他便坐在了聞楚懷中。
聞楚拉了馬韁,從侍衛手中接過了一把開字長戟,對底下扛著橋板的侍衛們和那五十個上了馬的精銳道:“方才本王說的,你們都記住了嗎?”
眾兵士齊聲洪亮答道:“記住了!”
聞楚點了點頭,道:“好,傳本王號令,開宮門,搭板——”
巨大的宮門轟隆隆被侍衛們推開,對岸的叛軍在半昏半明的天光里,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扛著橋板的侍衛們已經小步跑到了斷橋前方,有人喊了一聲:“拋——”
巨大的橋板便被眾人一齊拋了出去,另一端準確無誤的恰好落在了河對岸,聞楚一手拉住馬韁,一手持戟,低聲道:“抓緊了。”
語罷便雙腿一夾馬腹——
青巖只感覺到胯|下的馬兒長吁了一聲,便如箭破空般疾馳而出。
他后背貼著聞楚冰涼的胸鎧,眼前卻是飛快掠過的城門、橋面,最后那本來看著寬而長的橋板,在馬背上往底下看去,卻顯得如獨木橋般窄而險。
腳底湍急的河水,對岸叛軍驚愕的臉,仿佛都在瞬息之間到了他的眼前。
馬蹄踏上河對岸土地的時候,聞楚手中的長戟刺破了第一個叛軍的胸膛,那叛軍像是還未回過神來發生了什麼,手中的長刀還未出鞘,便跪著滑倒了下去。
而后是數不清的叛軍,有的揮舞著長刀,有的舉著槍便要來刺,卻都被聞楚一一或是撥開,或是挑倒,最近的一柄槍尖幾乎都已經到了青巖臉前,卻被聞楚攬著青巖彎身躲過,又一戟把那舉槍的叛軍揮開了——
青巖只能死死的抓住馬鬃,他聽見了聞楚近在咫尺的呼吸聲,感覺到了他熾熱的氣息打在他耳后與脖頸相連的那片皮膚上。
隔著胸鎧,他也感受到了聞楚急促起伏的胸膛,那一身鎧甲似乎都變得不再冰冷,帶上了二人的溫度。
兩人一馬,就這樣如一葉扁舟,冷不丁蕩入碧荷池中,將原本平靜的池面,激起滿池清波。
后頭跟著的兵士們見此情景,更是士氣大振,過了河后,有勒了馬韁加速朝前為他們開路的,有護在兩側替他們掃清障礙的,寥寥幾十人,各司其職,在本該混亂的戰局里卻顯得井然有序,不過短短一會功夫,便活生生將眾多叛軍的包圍撕開了一個口子。
終于沖破叛軍最后的防線時,后頭橋板上的侍衛們卻已經喊殺聲震天的沖了過來,徹底沖散了原本就已被打亂的叛軍。
天光漸破,也不知是不是叛軍主力都已經被調往行宮東門,反攻過橋的青牛衛竟然在和叛軍的交鋒中漸漸占了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