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潛華帝點了點頭,看向旁邊柯賢,道:“既如此,柯大人呢,朕還沒在名單上看見你的名字,你又推舉的是誰?”
柯賢垂首道:“臣推舉的是宣王殿下。”
潛華帝道:“哦?你平素不是一向和張卿親近得很麼,怎麼意見不同?你是覺得寧王不堪此任嗎?”
柯賢抿了抿唇道:“并非如此,只是臣覺得宣王殿下若論人品才干,未必就輸與寧王,且宣王殿下是正宮所出,由宣王殿下承儲,才算名正言順。”
潛華帝點了點頭,看向周老大人道:“老大人呢?怎麼也沒在名單上看見你?”
周巍拱手道:“老臣年邁昏聵,思來想去,覺得幾位殿下人品才干都甚為出眾,一時實難分出高下,故還未呈上推舉折子。”
潛華帝點了點頭,在上首坐了,從案上取了個折子看了幾行,很快就合上沒再看下去了,拿著那折子在膝上敲了敲,道:“朕命百官為朝廷舉賢,共議儲君人選,按理說推舉新儲君,該懷著的是顆殫精竭慮、為我朝江山社稷打算的心,張卿,你說說看,你懷著的是這顆心嗎?”
張常寧臉色一變,連忙跪下道:“臣的確是為朝廷打算,深思熟慮過后,才上了推舉折子,不知皇上此言卻是何意?”
潛華帝道:“你既是為朝廷打算,卻說寧王是合適的儲君人選,朕且問你,寧王體弱,又無子嗣,若是將來他真登上皇位,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這江山社稷出了亂子,誰來負責?”
張常寧不料皇帝竟然張口就這麼大喇喇的說寧王以后會有不測,這話簡直無異于咒自己兒子,他竟然半點不避諱,一時又是震驚又是慌張。
“這……寧王殿下吉人天相,臣聽說殿下的身子這幾年已經好很多了……”
潛華帝冷笑一聲,道:“聽說,聽誰說的?他自己跟你說的嗎?怎麼朕這個父親,還沒有你清楚自己兒子身體好不好呢?”
張常寧一哽,臉上血色卻是瞬間褪了個干凈。
潛華帝又道:“柯賢。”
柯賢忙跪下道:“臣在。”
“你推舉宣王。”潛華帝道,“朕很想不通,你是戶部尚書,宣王從前在刑部觀政,你與他幾乎從未有過交集,怎麼就咬定宣王的人品才干不比寧王差了?”
柯賢猶豫了片刻,道:“臣……臣雖未與宣王殿下共事,但也聽聞過宣王殿下在刑部處事公允,判案甚明,且宣王殿下是皇后娘娘所出,臣……”
潛華帝呵呵一笑,道:“聽聞?好一個聽聞,立儲大事,朕的肱骨之臣推舉儲君人選,竟然全憑聽聞?”
“朕已經說了,此次推舉,唯論賢才,不論其他,你倒好,三句話不離一個皇后所出,你要推舉的到底是宣王,還是皇后?”
柯賢面色劇變,嘴唇顫了顫,道:“皇上明察,臣……臣當真只是論賢推舉,并無他心,臣……”
潛華帝淡淡道:“你有沒有他心,自己心里清楚便好,不必告訴朕。”
“這推舉儲君之事,朕看還是暫且放一放吧,自然,朕既說了大家暢所欲言,也不會怪你們,只是連你們這些閣臣推舉,都未必客觀,可見底下還有多少官員,只是稀里糊涂寫了個名字,卻不知道儲君兩個字意味著什麼,如此推舉出來的人選,即便眾望所歸,又有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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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華帝回了養心殿后,這日卻沒傳妃嬪侍寢,只是去看了看小皇孫,便早早歇下了。
夜里漱青裹著被子,難得沒忍住和青巖八卦了起來,低聲道:“你說皇上到底是什麼意思,若說當初皇上是被朝臣逼的,可最后也還是把四殿下廢了,可見皇上心里還是覺得有人比四殿下更合適,如今又把小皇孫接進宮來親自養著,愛的什麼似的,人人都以為皇上心屬宣王殿下。”
“偏偏今兒柯大人推舉宣王殿下,又吃了那麼一頓掛落,唉……張大人推舉寧王殿下,皇上竟也當著諸位大人的面那麼說,我瞧著寧王殿下八成是沒戲了,可皇上到底看中的是誰呢?難道……難道真是七殿下?”
青巖一邊理了理枕頭,一邊笑道:“怎麼,薛公公不是一向教小的們不許妄議主子是非麼,怎麼這會子,連儲位也敢議論了,不怕被拉去殺頭?”
漱青忙道:“你小聲些!我這不是在和你悄悄說麼?又沒旁人聽見,再說這事現下,宮里誰不好奇?”
青巖不置可否,只是笑道:“七殿下的出身,你覺得可能麼?”
漱青沉默了半晌,道:“你說的不錯,只瞧出身……皇上心里屬意的人選便不太可能是七殿下了,那就只有宣王殿下了,可今日,皇上又……”
說著嘆了口氣,道:“皇上的心思真是叫人琢磨不透,其實照我看,皇上如今也未過四十,正是春秋鼎盛的時候,哪里就急著傳位立儲了?朝臣們也太心急了些,整日危言聳聽的,倒像是盼著皇上趕緊……”
他做了個割脖子的動作,咂舌道:“……也難怪皇上發脾氣了,換我我也不樂意。”
青巖被他那副模樣逗笑,道:“你平素不聲不響的,沒想到這會子,倒有見解得很。
”
漱青理所當然道:“那可不,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按我說,早早坐上儲位,也未必是什麼好事,你看看當初的大王爺,再看看如今的廢太子,現都是什麼境遇,當年皇上直接從林州殺回來,一天也沒坐過什麼東宮儲君的位置,如今不也一樣君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