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潛華帝打量了他一圈,道:“朕看你是看人下菜碟,打量著老七好拿捏,卻不敢在朕面前放肆吧?”
青巖跪下道:“萬歲圣明,天底下自然無人膽敢在萬歲面前放肆。”
潛華帝沒說話,只是看了他一會,忽然笑了笑,道:“……連你都懂這個道理,可惜如今朕身邊已經人人都敢放肆了。”
青巖聽出他話中之意,遲疑了一會,還是跪下道:“請萬歲息怒,師父是關心則亂,才會言出失當,實在并無冒犯之意,他……”
潛華帝揉了揉太陽穴,道:“罷了,你不必說了,朕無意與大伴置氣,知道他不是有心的。”
青巖這才站起身來。
潛華帝卻忽然道:“你跟著楚兒這麼多年,這些年來,有很多人要害他嗎?”
青巖本來一時沒反應過來,皇帝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句是什麼意思,但不知怎的,腦海里卻電光火石的想起今日段時瑾的那句“宮里的孩子降生難”的話來,便把潛華帝的心思猜了個八九分。
這個時候,替聞楚在潛華帝面前哭哭慘一定是沒什麼壞處的。
何況他說的也都是實話。
“回萬歲的話,是有過好幾次不明來路的人,想往七殿下的飲食里下東西,還有當初殿下奉旨南下時,路上也遇到一伙來歷不明的水賊,殿下當時領著青牛衛廝殺,受了刀傷,萬幸不是在要害之處上,回京之后,養了許久才徹底好了。”
潛華帝一愣,道:“水賊?怎麼先前沒聽他提過,好好的京杭河道上,怎麼會有水賊?”
青巖心中一動,卻想起當初汪二哥的話來,便道:“不僅是水賊,還是有炮船的水賊,那日真虧殿下福大命大,遇上了江湖義士相助,否則真不知后來能否有命回京和萬歲復命了。
”
言語間神色露出三分后怕來。
炮船不是尋常東西,就連朝廷水師配備炮船的,也只是少數精銳,是以潛華帝一聽這話,便生疑竇:“火炮是朝廷禁物,一伙江上水賊,哪里來的炮船?”
青巖道:“萬歲有所不知,殿下當日遇到那伙水賊,據說原是東京水師的叛軍,攜了炮船出逃的。”
“東京水師的叛軍?”潛華帝眉宇漸漸蹙成了一團,“既是水師叛軍,還是攜了軍火禁物出逃,為何水師不派兵平亂,任這些賊人在水路上胡作非為?難道沿途的百姓也不曾報官嗎?此事……朕怎麼從來沒聽人說過?”
他目光變得有些狐疑:“這事可是真的?”
青巖也不慌張,把當日汪二哥曾經告訴他們的緣由娓娓道來:“這伙水賊只有零星幾艘炮船,流竄作惡,想必官府即便想管,卻也不好追捕,而且不知怎的,據關州衙門的人說,每次他們得了消息前去追捕,水賊的消息卻比他們更快,都叫他們得了風聲,早早逃了。”
“至于東京水師,只矢口否認這些水賊是出自水師的,每有遇難的百姓家中親眷報官,衙門也都說是江上水賊作亂,與水師無關,只是旁人會相信這話,奴婢跟著殿下,當日卻是親眼見過那些炮船的,險些就要了殿下的性命,絕非民間水賊能造出的東西。”
潛華帝聽完了沒再說話,許久才道:“……歇吧。”
*
潛華帝面上沒明說要軟禁皇后,也不知是為了皇后的面子著想,還是顧忌太子,卻行了軟禁之實,翌日便叫人去坤寧宮傳了口諭,滿宮上下,非必要任何人等不得隨意進出。
這消息外頭的人或許不知道,然而卻瞞不住太子。
聞述到養心殿請安時,神□□言又止,潛華帝手里捏著一本奏折,卻連抬眼看他的興致都沒有,只道:“有什麼話就說,一國儲位,扭扭捏捏成何體統。”
“兒臣是想問……”
“你若是要為皇后求情,就不必了。”
太子只好把還沒出口的話又給憋了回去,卻還不甘心走。
潛華帝抬起頭來,漫不經心道:“怎麼,可是還有什麼事?是前日吩咐給你河南春汛的事嗎,辦得怎麼樣了?”
聞述一怔,道:“……春汛的差事,兒臣已著手……已著手在了解情況了。”
潛華帝道:“哦?了解的怎麼樣了,往年春汛都有哪幾府幾地受災,人數又有多少,哪些河段是要固修防備水患的,各府又要準備多少預備賑災的糧草?”
聞述被這一串連珠炮似得問題問的額頭上冒汗,道:“兒臣……兒臣尚未了解的這樣細致,請父皇容兒臣回去……”
潛華帝沉了臉色,斥道:“這差事交給你已有三日,你連這些最基本的都不清楚,了解了個什麼?!你三哥七弟去年南下都是有實在政績的,你這一國儲副倒是半點不知道著急,成日里倒惦記上朕后宮中的事了,究竟做的是哪門子的太子?!”
聞述被訓得面如土色,再不敢多說什麼,灰溜溜離去了。
而后來的是文安閣的幾位閣臣,和司禮監的提督太監何有賢,并幾位秉筆太監——
說起來,這倒還是青巖第一次見這位提督太監何有賢,先前因西南戰事吃緊,他奉旨親自在大理坐鎮監軍,直到年前方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