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包括小江太醫在內,三人俱是后背一涼,都跪下道:“是,臣等明白。”
等三個太醫走了,潛華帝才道:“去把皇后叫來。”
商有鑒心里咯噔一聲,心知大事不妙,但還是壯著膽子多問了一句:“這……萬歲,已經丑時了,皇后娘娘恐怕已經歇下了,不若明日再……”
“怎麼,大伴如今這是要做朕的主了嗎?”
商有鑒聞言,哪里還敢多言,連忙叫人去請皇后。
潛華帝卻道:“不需底下的人去,薛漱青。”
漱青連忙道:“奴婢在。”
“你……你親自去,去坤寧宮給皇后帶話,就說是朕要見她,現在,立刻,馬上,不得有誤,她沒歇下也好,歇下了也罷,都得立刻來見朕。”
漱青得了吩咐,哪敢多話,立刻動身去了。
“你們都出去吧,朕想靜一靜。”
青巖與商有鑒一齊應了是,帶著幾個內侍一道出去了,出了養心殿,外頭夜色濃黑如墨,冬末春初的夜里仍然寒意逼人,青巖卻驀地想起潛翠閣的那個宮女,他甚至不知道對方叫什麼名字——
她們……又或許是他們,在這個宮里,有太多這樣的他們或者她們,無聲無息的來過,又無聲無息的死去。
沒人記得她們的姓名,沒人會在意她們的性命。
“你啊。”商有鑒低聲道,“方才在潛翠閣,萬歲正在火氣上,你沒事提什麼皇后娘娘歇下不歇下的,這下可好,把萬歲的火氣給勾起來了,今晚咱們都別想清凈了。”
青巖眨了眨眼睛:“那徒兒還能說什麼?再說是萬歲問到皇后娘娘的,徒兒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商有鑒納罕道:“平常看著機靈靈一個人,怎麼要緊時候腦袋偏偏不靈光了?你就不會說娘娘已經在路上了?咱們再悄悄遣人去請,也好免得萬歲生這麼大氣。
”
青巖狀似恍然大悟,悔道:“徒兒怎麼沒想到這層。”
又嘆服道:“還是師父處事老道。”
商有鑒隱約覺得有點不對,但還未及細想,便聽青巖道:“既然如此,師父剛才何必還多說那一句,平白挨皇上一句罵。”
商有鑒白他一眼,道:“你都已經把萬歲的火勾起來了,眼下萬歲和皇后娘娘一見面,那還能有不吵的?我挨兩句罵沒什麼,若是萬歲肯聽勸今日別就著火頭見娘娘,等明天消了氣再好好說也就罷了,唉,可惜皇上不肯,今兒晚上,恐怕要出大事了。”
青巖點頭,忽然想到什麼似得道:“既然如此,咱們可要去給幾位殿下通個氣兒?也好叫他們進宮替皇后娘娘求情。”
商有鑒嚇了一跳,忙道:“說什麼糊涂話呢,咱們若做了這事,萬歲往后知道了,你我腦袋不保。”
卻又忽然道:“唉,壞了!你不說我倒還真忘了,趕緊叫人去看著下處那幾個今日沒上值的,不許他們出去和任何人通氣。”
青巖睜大了眼睛,驚訝道:“什麼?他們敢跟誰通氣?這養心殿里難道還有別處安插進來的……不成?”
商有鑒低聲道:“漱雪現如今是內廷總管,他如今是聽太子殿下之命行事的,這次送進養心殿的幾個,只怕有他安排的,若是見了今日之事,眼皮子淺想著回去和太子殿下通氣,只怕要害了咱們。”
又道:“不成,我得親自去瞧一眼,萬歲這里你先伺候著。”
青巖自然應下,目送著他往內侍們所居的下處去了。
過了約莫半刻功夫,商有鑒還沒回來,夜色里齊皇后的輦架卻是先來了。
齊皇后夜半被叫來,儀態卻也沒半分不妥,宮裙款款,頭上釵環玲佩儼然,只有臉上并未施妝,只是點了點唇,大約是來不及仔細梳妝,顯得隱隱有些憔悴。
她停在養心殿門前,青巖請安,她也只是淡淡應了一聲,道:“萬歲在里面等本宮麼?”
青巖與漱青一齊應了事,她才使身邊的宮人推開門施施然進去了。
皇后才剛進了養心殿門,商大伴快步趕著自下處回來了,臉色不太好,見了青巖便道:“咱家就知道這群小崽子沒有安份的,逮了洗硯一個現行,已叫人把他關起來了。”
漱青不知緣由,商有鑒和他解釋了一通,他才嘆了口氣,低聲道:“漱雪愈發膽大了,萬歲的宮中,也敢安插人進來。”
商有鑒冷哼了一聲,道:“他拿捏著咱家心軟,以為咱家真不會和他生惱呢。”
漱青勸了幾句,商有鑒才嘆了口氣,道:“方才我來看見皇后娘娘的輦轎停在外面了,人已經進去了?”
青巖點了點頭。
正此刻,養心殿中卻傳來皇后冷笑的聲音,幾人就站在廊下,便把皇后這聲冷笑后提高音調的那句話也聽了個清清楚楚。
“……臣妾對不起她,那難道皇上您這些年來,就對得起臣妾嗎?”
“當初入京前,皇上是怎麼答應臣妾的,皇上難道都忘了嗎?”
潛華帝的聲音卻壓抑著怒氣。
“朕何曾忘過?若不是為著從前與你承諾過的,又怎會讓遠兒好好的一個孩子變成那副模樣……可朕也是做父親的!如今東宮已冊,國本已立,你也已是高貴的一國之母了,為何……為何還要……”
后頭的聲音卻小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