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楚剛才望著他睡顏而生的旖旎心思,此刻卻被青巖這句直愣愣的話給攪了個干凈,兩人大眼瞪小眼,相顧無言半晌。
聞楚只好道:“……并無此事。”
青巖的表情明顯不太相信。
“果真麼?”
聞楚:“……”
“……你喝醉了,早些歇息吧,過兩日咱們便動身回京。”語罷就要起身出去。
青巖見他要走,本能的便問道:“殿下要去哪里?”
聞楚腳步一頓,這才想起來,這個房間本就是自己的,青巖才是在隔壁與蔓郎紅雀同住的,他若把這里讓給青巖,自己卻要無處可去。
只得頓住腳步,又折返回來,在床尾坐下。
青巖見他坐下,倒是忽而想起自己似乎才是那伺候人的奴才,然而現下卻是他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聞楚這個主子直挺挺的坐在床尾,這情形實在古怪。
他又扭頭看了看窗外,卻見外頭天光已暗,想是已入夜了。
“殿下,還是你睡床吧……小的起來伺候你。”
聞楚見他忽然起身,先時嚇了一跳,聽他言語,還以為青巖是醒酒了,有些無奈,上前便眼疾手快的把他按了回去。
“不必,叫你躺著,你躺著就是了。”
他久居上位,慣于發號施令,連自己也沒察覺到,這句話里無意識的帶上了點命令的意味。
青巖卻對這種語氣再敏感不過,雖然潛意識里覺得自己躺著卻叫聞楚坐著,大大不妥,然而身體的本能卻立刻選擇了服從聞楚的命令。
只是身體雖然服從了,眼神卻不大老實,一雙鳳眼因酒意醺的眼尾濕潤微紅,烏黑的眼珠子卻骨碌碌的定在聞楚臉上,這毫不掩飾的目光,倒硬生生把聞楚看得覺出了幾分燥意來。
他喉結滾了滾,終于還是把目光移開了。
這人喝了酒,倒不比平時那麼規矩謹慎。
其實在汪府那一夜,聞楚后來憶起,頗覺后悔。
青巖待“聞楚”始終有心結,他也始終不曾把轉世之事告訴青巖,兩人之間遠遠談不上心意相通,更不必說情意通達,且自當初青巖與他坦白,說他從前與應王歡|好,不過逢場作戲,聞楚心中也生了些芥蒂,他實不想自己與青巖再重蹈當年應王和謝澹的后塵。
他們二人如今,實在遠遠沒到可以如汪府那夜……那般親密的程度。
其實這些,聞楚都心知肚明。
只是他偏偏忘了,自己終究不過是個凡人,一個肉|體凡胎,又愛又恨的凡人。
他想的再好,然而那日青巖只稍稍一勾,他意亂情迷之下,便把什麼都忘了,等最后已將那人從頭到腳吃了干凈,才如夢初醒。
卻已什麼都晚了。
果不其然,那夜以后,青巖待他的態度,便成了當初小謝澹待應王似的,那種奴婢式的柔順——可又偏偏不全一樣。
比起當年,如今這份柔順里少了愛意,多的卻是幾分疏離和不以為意。
聞楚后悔之余,卻也不由捫心自問,若是在當年他還是聞宗鳴時,自己決計不會干出這種黃毛小子拴不住褲腰帶的短視行徑,也不知是不是人的年紀活回去了,定力理智也會隨之跟著回去……縱然如此,聞宗鳴是他,聞楚總歸也是他,這口鍋再怎麼甩來甩去,也甩不到旁人頭上。
世上沒有后悔藥吃。
聞楚不欲再如那日一般稀里糊涂的碰他,便強逼著自己,不去看青巖眼下那張因為酒意顯得不很規矩的臉。
心道,小不忍則亂大謀。
卻不知青巖方才雖然那麼問他,其實酒意半點沒醒,只是看著好似清醒了,整個人還處于一種說完了上一句,下一句就斷片兒的狀態,腦子里一團漿糊。
他哪知聞楚已在心里為了他演練了一遍孫子兵法?
只是看著對方坐在床尾,離自己老遠,也不看他,還以為自己哪里得罪了聞楚,頓時憂心忡忡起來,酒醉的人當然也不會掩飾情緒心思,于是張口便又問道:“殿下,你做什麼坐的那樣遠?可是小人有什麼得罪了你的地方麼?”
這話一出口,立時便想到,得罪了聞楚,這可不妙,他好容易兢兢業業伺候他長大,如今兩人正要好聚好散,以后自己在宮里也可仰仗著從前伺候過皇子這事謀劃來日,要是臨分手時把聞楚得罪了,豈不白忙活這麼多年,實在冤枉。
若是聞楚將來真在這幾個兄弟中勝出,或是成了個有實權的王爺,他豈不是沾不上半點光,又要哪年哪月,才能替王爺報仇?
這麼一想,青巖頓時真切的著急了起來,呼吸也隨之急促了幾分,忽然坐起身來,抬手便去捉聞楚的手腕。
聞楚方才本就有些心猿意馬,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拉個正著,頓時一驚,正要開口,青巖卻又忽然發力把他往自己懷里拽,聞楚沒半點防備,上半身立時失了平衡栽將過去,正要伸手撐在床鋪上,鼻翼間卻又嗅到青巖身上那股淡淡的木香和不知什麼酒微微有些發甜的氣味混在一起,頓時感覺身上一軟,后腦發昏,等回過神來,已經被青巖如抱小孩子般抱在了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