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料定對方這是拿自己沒辦法了,如今不過是礙于當初放過的大話,拉不下臉來認慫,這才拖延時間罷了。
正想著該怎麼給七皇子遞個臺階讓他下來,誰知這日,七殿下竟然主動叫人來林府送了信,說要見他。
林有道心中得意,換了衣裳,這才登上車馬,好生優哉游哉的去了織造局,誰知剛一跨進門檻,見了七皇子,卻發現對方端坐上首,身后環繞著一眾內官侍衛,那架勢活似三法司審問犯人——
林有道還不及思考這是唱的哪一出,便聽那隨侍七皇子的青衣內侍冷冷道:“林大人,你可知瞞弄欽差,該當以何罪論處?”
林有道只當他在詐自己,渾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內官頑笑了,說話可要有憑據,不知這瞞弄二字從何說起?七殿下與諸位可是瞧出這些日子織造局經營與賬目,有何不妥了嗎?”
“難道沒有嗎?”
“自然沒有。”林有道沉聲道,“我林氏一族,自當年祖父蒙圣恩襲杭州織造一職,三代人兢兢業業、勤勤懇懇,不敢懈怠,雖有虧空,也是天災所迫,情不得已。何況虧空數額,早已都如實報上,絕無內官說的什麼瞞弄之詞!”
青巖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敢問林大人,去年織造局共進銀八十余萬兩,五十萬兩投以織機、購絲、匠人糧米等用,也仍余銀三十萬兩,為何只對朝廷稱盈余數額扣除維持生產之用的銀子后,只剩下不三萬之數?其中差額,大人作何解釋?”
林有道一愣,道:“這……這是前年和桑農購絲,因絲價飛漲,暫先賒欠的錢款,后頭有了盈余,自然要還上的。
”
青巖沉聲道:“賒欠?桑農無稻可收,既到了不得不張口和朝廷漲價的境地,必是落到了連飯也吃不飽的田地,焉能松口,讓大人賒欠到明年?”
“且這筆花銷既是用于償還購絲賒欠,為何大人要將其拆分打散、神不知鬼不覺的融到其余各個款項支出中去?大人可有解釋嗎?”
林有道瞳孔猛地一縮,忽然意識到自己被對方套話,方才竟順著對方的意思說漏了嘴,去年實際盈余三十萬兩,可賬目上卻不是這麼記載的,而是盈余三萬兩,他該咬死不認的,怎麼倒還解釋起來了?
林有道心中正自悔青了腸子,卻聽上首一直沒說話的七皇子開口了,青年的聲音既沉且潤:“林大人,別兜圈子了,我只問你一句,織造局的虧空,究竟是十八萬兩,還是七十八萬兩?”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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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上命難違
聞楚把數目說得這樣詳細,林有道要矢口否認,轉念一想,也猜到恐怕這七皇子已不知從哪里摸清了自己和織造局的底細,他即便不認,恐怕那頭也有證據等在后面,屆時被扣個欺瞞欽差的罪名,便是死罪。
當即額邊冒出細密汗珠,微張著嘴否認也不是,承認也不是,腦海里念頭急轉,只恨自己不能立刻想出個說辭,以解當下困境。
只是聞楚卻不會給他狡辯的機會,見他不答,冷笑一聲,喚道:“松亭,把東西和人都帶上來。”
傅松亭應是,很快叫來人把十數箱賬冊和那林炳都給帶到了堂上。
林有道本來終于在心中醞釀好了說辭,正要狡辯,誰知一抬目便見林炳出現在眼前,他覺得此人有些眼熟,再一細想,立刻認出這人正是昔日舊仆,心中咯噔一聲,驚疑道:“你……你不是死了嗎?”
林炳被叫來揭穿舊主,本還有幾分心虛,聽他這麼說,微微一怔,回過神來心道:是了,定是那些昔日與自己不對付、又慣會在老爺面前溜須拍馬的對頭,見自己和孫女遭了災禍,不但不會在老爺面前替他求主人做主,只會樂得借此機會除了自己這個老骨頭,以后在老爺面前,就更無人與他們相爭。
林炳思及自己替林家當牛做馬這麼多年,就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老爺聽聞自己死了,竟也半分沒想過,要差人來問看一眼——
當真在主人家心中,自己這樣的奴仆,即便是林府家生,也不過如同牛馬一般,用過就扔罷了。
寒心之下,他心中原本的那點愧疚,也煙消云散了。
聞楚道:“林大人既不回答,想是對我方才所說數目,并無異議了?”
林有道震驚之余,聽他這樣詢問,心中一凜,知道自己絕不能認——
他若不認,若是后頭和七皇子對峙起來解釋不清,可能被扣上一個欺瞞欽差的罪名,可若是認了,之前每年織造局的賬目都往圣上御案前送著,如今又自己承認有異,豈不更是欺君之罪?
立刻沉聲道:“下官不知殿下從何處尋得此人,只是他已有日子不曾管理賬目,恐怕說的也未必可信,何況以仆告主,可見此人忘恩負義,品行不端!難說是否被人收買,還望七殿下詳查其中內情,切莫被有心之人欺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