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聞言一怔,抬眸道:“真有此事?”
青巖道:“自然,夫人若不相信,倒也不必直接回絕了那林家,我家公子有一計。”
邢夫人道:“哦?還請指教。”
青巖于是上前附耳低語了幾句,邢夫人聽完有些踟躕,面色半信半疑,道:“這……這當真能行?”
青巖道:“又不是直接拒婚,他家總沒道理為此便要上門打殺吧?這總比叫夫人草草斷送了后半輩子好些。”
邢夫人沉吟片刻,道:“好,既如此,我便信尊駕一回,若是不成,我也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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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后船靠金陵碼頭,聞楚等人也一道下了船,傅松亭不知七殿下怎麼不等到杭州就提前下船,于是和青巖問了一句,青巖笑道:“公子與汪副幫主一見如故,聽聞汪家近日有件喜事,便想著討杯喜酒喝了再走。”
傅松亭一聽有喜酒喝,頓時興奮起來,眉飛色舞道:“這感情好!船上憋了大半個月,我都快悶死了,既然是汪幫主家的熱鬧,咱們可得好好湊湊——”
只是話說一半,又想起此行聞楚的差事,撓了撓下巴,擔憂道:“可……可會不會耽誤了公子的差事?”
青巖被他逗笑,這才叫他過來,低聲解釋了一番經過,其中隱去邢、汪二人之間的糾葛,只說了林家要強搶民婦一事。
傅松亭果然聽得兩道眉毛倒豎,拍案怒道:“什麼?竟還有這種事,掌事放心,等他們來了,若真敢強搶邢幫主,我與眾位兄弟定叫他們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林家也果然不負眾望的在兩日后,帶著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停在了汪府門前。
饒是青巖早有心理準備,看見這般陣仗也不由得嚇了一跳,那林有路并無官身,不過娶一房妾室而已,不低調些也就罷了,竟然搞得這麼大排場,且邢夫人身份特殊,不是初嫁之女,而是夫死改嫁。
林家從汪家手里搶人,來結親竟把排場搞得這麼大,那喜旗上迎風招展的的一個“林”字,和府門前高懸的“汪宅”匾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此舉無異是在狠狠羞辱汪氏兄弟。
汪府坐落的這條街叫月泉巷。
月泉巷里天不亮便有迎親隊伍敲鑼打鼓停在街上,街坊鄰居都聽見了動靜,早已開了門探頭探腦的瞧熱鬧,有人道:“咦,汪家不是做漕運生意的?我怎麼記得他家孤兒寡母,并無閨女要嫁人呀?”
又有人壓低聲音道:“誒?這是杭州林家的迎親隊伍,不會是那林家二爺吧?”
“你說的可是杭州織造林大人家?”
“正是!若是他家,倒不奇怪,我表哥在杭州做米面生意,因此有所耳聞,據說林大人的弟弟林二老爺,那可是個好色胚子!納了十多房側室了,還不肯停歇,杭州地界、十里八鄉的,但凡家里有個漂亮閨女、標致媳婦,沒有不躲著他的,只是怎麼還禍害到咱們金陵來了?據說這林二最愛糟蹋別人家媳婦,不會是看上汪家那位守寡的繼夫人了吧?”
一時議論聲如沸。
行在林家迎親隊伍前頭的,卻是個嘴唇生了痦子的馬臉男人,那人耳力似乎頗佳,聽見有人議論,立刻哼了一聲,他身后隨行的家丁會意,上前斥道:“生了狗膽的!我家二老爺的是非也是你們配議論的,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那幾個街坊見他們兇神惡煞,又個個佩著刀,哪里還敢多說?都嚇得連忙各回各家去,門戶緊閉,再不敢湊這熱鬧了。
生了痦子的馬臉男人見狀,滿意的哼笑了一聲,這才下了馬,撣撣衣袍,上前叩了汪府大門。
很快有人前來開門,只是那開門的男人卻不像小廝,二十來歲出頭,劍眉星目、精壯身材,目光冷淡,瞧著便不像好惹的。
馬臉痦子的男人本想喝問,被他眼神一看,竟不知不覺氣短了三分。
“我……我等是林府奉命來替二老爺接親的,你家邢娘子呢?可曾梳妝打扮妥當了?”
男人冷冷道:“不巧,我家夫人昨夜里生了怪病,恐怕今日不便發嫁了,貴府不若還是再等兩月,待夫人病愈了,再來接人吧。”
馬臉痦子的男人一愣,哪能聽不出對方這話里的敷衍搪塞?
當即冷笑道:“怪病?是邢娘子生了怪病?還是你們汪家那位二爺生了怪病,惦記上了自家后娘?!”
“收了聘禮,又不肯放人是吧?真當我家二老爺是好欺負的不成?!”
“今日這親,你汪家結也得結,不結也得結!給我進去把人帶出來!”
他身后的一干粗壯家丁們,聞言正要迎了門魚貫而上,誰知那方才開門的男人卻忽然朝著馬臉痦子的男人,抬手便是一記老拳,打得他眼前金星亂冒,眼眶傳來一陣劇痛,繼而半邊臉都失去了知覺——
痦子捂著臉哎呦哎呦叫了半天,怒不可遏指著他道:“操|你|娘,狗膽包天的東西,敢在你爺爺頭上拉屎,給我把他廢了!!”
青巖跟在聞楚身后,站在汪府外廳的門廊下,二人把這一切都收入眼底,旁邊站著的則是憂心忡忡的汪二哥。
“文公子、沈小兄弟,這麼多人,傅兄弟他一個人應付得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