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巖身上穿的不是便宜貨色,舉止氣度也不似常人,干這一行的眼光最毒,因此那門童猶疑了一會,倒也不敢怠慢,只請他稍待片刻,很快叫來了一個二十七八歲年紀的男人。
這男人長了雙上挑的桃花眼,看著很有幾分輕佻的意思,見到青巖,合了扇子在掌心拍了拍道:“可是這位客人說要買人?”
“不錯。”
那人又問道:“不知客人是來給哪位贖身的?”
青巖頓了頓,道:“那便要看貴館有什麼樣的人物,值當費去這許多的贖銀了。”
桃花眼的青年挑了挑眉,似乎對這位古怪客人的身份和來意產生了些許興趣,道:“這麼說,客人不是特為了贖哪一個,而是來我館上挑人的?”
“不錯。”
那青年聞言上下打量了青巖一圈,忽然撲哧一笑,道:“有意思。”
又收了扇子拱手道:“在下姓何,在這館里還算能管些事,不知客人想要何樣的人物?”
青巖想了想,他頭一次到這種風月場所,還是專嫖男人的風月場所……雖然面上無甚異色,心里不由暗覺有些不太自在。
也不知好這一口的多是個什麼標準,便猶豫了一會,才道:“……生的端正些,身上沒有亂七八糟的病,性子和順一點。”
那姓何的正盯著他,聞言又是噗嗤一笑,道:“我們這館里可沒有生的不端正的,無非是俊俏的和更俊俏的,至于有病的,客人放心,既然客人都這麼說了,橫豎我只替客人找還未開過身的清倌也就是了。”
青巖猶疑片刻,道:“也不必還未開過身的……”
那姓何的這回是真被他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又要干凈的、又不要沒開過身的,這客人究竟是要什麼樣的?
青巖也知道自己這要求有些古怪,但他又無法和對方解釋自己的用意,只得先塞了一錠銀子,叫他先安排人上來看看。
于是過了回廊,進了一處雅致門廳坐下,不多久果然有十數個年紀從十三四歲到十七八歲的少年魚貫而入,排在他面前,皆是相貌俊秀,低垂著眉眼,十分乖順的模樣。
那姓何的笑道:“怎樣,這可夠端正、夠溫順了吧?”
青巖卻沒答話,目光在這些少年臉上一一掃過,那幾個十三四歲的他立刻便在心中排除了,看著后面幾個年貌像是滿了十六的,才問道:“你們幾人,都多大年歲了?可有接過客的?”
那幾個少年也被他這問題問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或是好奇、或是躍躍欲試、或是怯生生的轉目去看旁邊那姓何的男子,那姓何的道:“看我作甚?客人既問你們,你們如實回答就是了。”
青巖衣著不凡,相貌雖不算太出挑,卻隱隱有種飽讀詩書的溫和斯文氣質,身板漂亮挺秀,通身氣度修雅干凈,看著他們時的目光也十分坦然溫和,沒有半點狎|昵猥瑣的意味。
因此很快便有個眉目明艷的緋衣少年站了出來,答道:“回貴客的話,奴今年十七,已接過客了。”
青巖道:“接過幾次了?”
那少年道:“攏共四次。”
青巖又問:“你如今喜歡男子嗎?還是都是被迫勉強為之的?”
他這問題在一個南風館里,還是對著靠這檔子營生吃飯的小倌,可謂古怪之極,那少年畢竟只有十七歲,登時紅了臉,嘴唇喏喏,有些答不上來了。
那姓何的見狀竟也不阻止,還在旁邊端起茶盞,一副饒有興致的模樣,道:“怎麼又不答話了?客人既然問了,你們照實答便是了,一個個膽小如鼠的,像什麼樣子?沒得叫人笑話我清平館里的凈是些木訥的,受用起來沒滋味。”
少年們顯然都是很怕這姓何的男子的,聽他這麼說,俱是微露瑟縮之意,那緋衣少年答道:“奴……奴喜歡的,并不是被迫為之。”
青巖沉默片刻,忽然道:“失禮,還請何老板回避則個。”
那姓何的熱鬧本正看的起勁,卻不想青巖竟忽然趕人,但青巖是客,又付了銀子,他也無法,只笑著摸了摸鼻子,又打量了青巖一眼,這才站起身來出了門去。
青巖等他出去,才轉頭看向眾少年,從袖子里摸了個小袋子出來,倒了一把銀錁子在手上,溫聲道:“今日在的,個個都有賞,你們那管事的龜公已經走了,我賞你們的,他不知道,你們收著就是,我問你們的,他也不知道,你們不必害怕,只管如實回答就是。”
眾少年一時都有些愕然,青巖站起身來挨個給他們發了銀錁子,他們接著賞銀,這才回過神來。
青巖坐回去,溫聲道:“現在信了嗎?可以跟我說實話了吧?”
方才頭個回答的那緋衣少年,捧著銀錁子先是盯著青巖怔愣了一會,很快回過神來,不知想了些什麼,咬了咬唇道:“奴……奴不喜歡男人,從前不喜歡,如今還是不喜歡。”
青巖心中暗自嘆了口氣,點了點頭,看向下一個道:“你呢?”
“奴今年十五歲,接客三次了……奴……”猶疑了一會,“奴也不喜歡男人。
”
就這麼一連問了下去,刨去那兩三個年紀太小的,十幾個小倌,足足問到第八個,那少年才答道:“奴今年十六歲,接客六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