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身邊那掌事內官,是你父皇的商大伴親自調|教的徒弟,辦差是一等一的好手,性子又本分,知道引著主子勤奮向學,更難得的是忠心。”
“為著讓楚兒從鐘辰宮那小婦手里出來,替他苦心謀劃,連把自己身家性命搭進去也肯,這般好的奴才,本是本宮與你父皇打著燈籠好容易給你挑出來的。你倒好,半點不知好歹,非得親近那些個……”
聞越生怕母親當著周氏的面,提到些不該提的,連忙干咳了一聲打斷道:“不就是個奴才麼?兒臣也是見過那內侍的,生的平平無奇,聽兒臣宮里人說,過年時母后賞些銀葉子,就數他拿的最多,這般沒見過世面、滿心利欲的奴才,又有什麼好的?母后倒把他這樣夸出花來,難不成是叫他給灌了什麼迷魂湯了?”
他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齊皇后聽了忍不住又“呸”了他一聲,道:“你懂什麼,俗話說光腳不怕穿鞋的,這些沒根兒的奴才,一沒妻室、二沒子嗣的,若是再沒些圖的,咱們如何拿捏得住?就是貪財些才好呢,讓他知道他想要的,只要辦好了差事,主子都給得了,有了掛念,才知道忠心勤勉。”
“再說了,一個奴才而已,就是要生的這樣老實本分才好呢,本宮最不喜歡那些不男不女、妖里妖嬈的,瞧著可憐巴巴,誰知道心里成日都在琢磨什麼?若是心思奸邪之徒,反倒容易被外貌蒙蔽了,不好瞧出來。”
聞越動了動嘴唇,小聲道:“母后這話卻也未必,奴才里也不都是貪財貪利的,也總有真心實意忠于主子,愿意誓死相隨的……”
齊皇后聞言,卻想到先頭錦紋之事,心里一跳,看了看旁邊不明就里的周氏,忽然低聲訓斥道:“母后教你是為你好,你倒好,還敢頂上嘴了?不圖財不圖利,那圖什麼,圖你嗎?!”
聞越也自知失言,見齊皇后不悅,連忙轉移話題道:“好罷,兒臣知錯、知錯了還不行麼,兒臣不該和母后頂嘴,不過話說回來,母后既覺得那內侍好,何不要了去三弟宮中?他既那般神通廣大,正好也能校一校三弟的性子,這不是正好解了母后煩憂了麼?”
齊皇后聽了更生氣了,怒道:“說什麼渾話!原是給你準備的人,你不要,這才給了老七,如今想起人家好了,那頭都已經和老七主仆情深成不知什麼樣了,倒是又要把人家討回來給你三弟,叫你父皇聽了,怎麼想本宮?”
“你七弟雖不是本宮親生的,好歹也是你父皇親子,你皇祖母當年偏心先太子,你父皇在宮中時因此吃了不少苦頭,這才一定要在你們兄弟幾個里,把水端平了,你以為你父皇從前那樣寵愛宸妃,為何會因上次老七的事生了她這樣大的氣?”
“那是因為觸了他當年的傷心事了!”
“難道你巴望著本宮和鐘辰宮那個,落得一樣被你父皇厭棄斥責的下場嗎?!”
聞越也沒想到幾句話竟把母親氣成這樣,一時也嚇了一跳,微露瑟縮之色,齊皇后見他這副模樣,便心想起年節時他為了和內侍廝混之事頂撞自己的樣子,心里更怒幾分,道:“你是長子,是本宮還有你父皇寄予厚望的長子!可你瞧瞧,你哪有半分儲君的氣度?本宮謀劃一世,好容易才有了今日,怎麼卻生出了你這般沒出息的東西!”
周氏也嚇了一跳,連忙在旁婉言替聞越求情,齊皇后想起她如今有身孕,這才緩和了幾分怒色,覺得自己的確有些失態了,也只揮揮手,那意思是讓聞越趕緊滾蛋。
聞越最怕母親,這半年因成婚之故齊皇后少訓斥了許多,他這才一時忘形,如今見齊皇后竟又似從前那般聲色俱厲,早已經嚇得夠嗆,哪里還敢多話?
立時磕了頭帶著周氏灰溜溜的回去了。
于是坤寧宮這頭,原本歡歡喜喜的報喜,便落了個這麼不歡而散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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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青巖跟著聞楚回了春暉殿,今日孔教頭不來,聞楚做完功課,便取了劍,自在庭中習練起來。
聞楚學劍,也不過短短小半年光景,雖因身體還小,力道未開,學不了大開大合的劍法,孔教頭于是就教了一套靈巧的。
只是既然靈巧,招式難免變化多端,聞楚卻學的毫不費力,進度飛快,如今不要人在邊上指點,自己使起來,也如行云流水、游龍穿風。
如此賞心悅目,看的眾人都是目眩神迷。
青巖見狀,難免想起當年王爺在府中教他習武的光景,一時有些神傷。
只是王爺那時教他的,都是些粗淺功夫,且當年自王爺護送潛華帝從林州返京后,身上便落了許多舊傷,因此后來在府中,也很少再拾起刀劍。
想必王爺幼時習武,大約也是像聞楚如今這般吧?若是他當年……也能自王爺年幼時,便跟隨他身畔就好了。
青巖兀自出神,聞楚卻已經練完了整整一套,施施然收劍歸于鞘中,才笑著轉頭問道:“掌事瞧著如何,比之昨日可有進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