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那位修魔的神族?”小弟子愣住了。
辭淵劍尊殺妻證道卻是為了救妻,成了一段佳話廣為流傳,可那佳話中未曾有半句關于那位愛妻后來如何的只言片語,后世只知他飛升被打斷,成了半神之軀,不老不死,卻再也不能飛升成神了。
“正是。”師兄們提起此事都頗為惋惜,“本該尊稱前輩魔尊,可前輩受不住劍尊離世的打擊,已是瘋了百年,始終認為他自己就是劍尊,宗主有令,任何人不得反駁此事,只當他真的是劍尊。”
他們自以為說的小聲,可以寧清棠的修為就算走過去了又怎麼可能聽不到,跟著他的宣塵撐起隔音結界才擋住聲音,卻被寧清棠停下腳步質問,“又有何事瞞著為師?可是你小師弟又惹禍了?”
“新入門的小弟子胡言亂語,弟子怕他們吵到師尊。”宣塵解釋一句,很快又轉移話題,“師尊,各宗都已到齊,只等師尊論道點悟了。”
“走吧。”寧清棠不再多說,帶著他上了主峰。
這些年不止覺得自己是辭淵,寧清棠也徹底活成了辭淵的模樣,辭淵要主持論道大會,他便也學會了,從前最討厭正道一堆大道理的大魔頭,如今甚至能真的和辭淵一樣與人論道,點化后輩。
他坐在高位面無表情的講著道心彌堅心境澄明,栩音在下方看著,心中頗為不是滋味,忍不住與一旁的淮玉傳音,“清棠還是整日沒一刻清醒嗎?”
淮玉搖搖頭,“這樣挺好的,小師弟若是清醒了,那就不只是瘋,只怕是要尋死了,我與大師兄也不求他別的,只求他好好活著。
”
栩音嘆了口氣,沒再多問,只留下了許多寧清棠愛喝的靈茶,讓淮玉等寧清棠喝沒了再找她要,她會派人送來。
淮玉找到寧清棠時,他正在對著鏡子束發,從前不會的事,如今做的無比熟練,手邊還放著心法和不少古籍,已經被翻閱的有些泛黃。
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皆是和辭淵一般無二。
“淮玉,何事?”
寧清棠從鏡子里看過來,淮玉立刻把靈茶遞過去,“師尊,這是栩音給小師弟的。”
“嗯。”寧清棠應了一聲,收起靈茶起身走向旁邊的丹爐,仔細看了看才叫他過來,“丹藥快出爐了,你小心看著,今日.你小師弟想吃桂花糕,本座先去給他做。”
淮玉看著他的背影,又看了看丹爐里已經成形的高品丹藥,搖搖頭長嘆一聲。
煉丹也學的這麼好了,小師弟啊,師姐倒是寧愿你還像從前那樣整日玩樂,除了修煉什麼都不會。
寧清棠不僅會了控火煉丹,連桂花糕也做得熟練極了,很快便拿著剛出爐的桂花糕進了寢殿,淮玉趕緊跟上,一刻也不敢讓他離開自己視線。
“清棠,起來吃桂花糕了,我喂你。”
淮玉眼看他抱著他自己那具被辭淵藏起來的尸身,說著是喂尸身吃,其實每一口都是他自己在咬,自己喂自己,口中說的話卻是辭淵常說的,“慢些吃,別噎著。”
這一百年都是這麼過來的,他整日把這尸身當做他自己,做著辭淵平日寵他的事,即便不是第一次看到這一幕,淮玉還是忍不住紅了眼。
“師尊!”顏祁從殿外跑進來,依舊是七八歲的少年模樣,身后還跟著宣塵,跑到辭淵面前也不行禮,直接把厚厚的一本門規往地上一扔,“門規我背會了,你考吧。
”
寧清棠微微頷首,“從頭背一遍。”
顏祁站在那快速背著門規,偶爾會被寧清棠出聲打斷,指出哪句背錯了。
這一幕看得宣塵和淮玉皆是沉默不語。
當年寧清棠去執法堂背門規,第一條都不會背,如今卻字字句句牢記于心,怎能不讓人唏噓。
離了辭淵,他什麼都會了,徹底把自己活成了辭淵的模樣,卻是這般瘋瘋癲癲的等了一百年,也未曾等回辭淵。
顏祁背錯了太多處,被寧清棠罰了跪香,讓宣塵看著,淮玉本來是要留下繼續守著他,卻被寧清棠趕了出去。
“退下吧,你小師弟累了,該歇息了。”
看他抱著他自己的尸身躺在榻上,淮玉才放心的退出去,這些年都是如此,一旦他抱著尸身睡下,那就不會再亂跑了。
“清棠……”
床榻之上,寧清棠緊緊抱著自己的尸身,兩張一模一樣的臉靠在一處,一個熟睡一般閉著眼,一個滿目深情,輕聲呢喃著吻上沒有一絲溫度的側臉,“清棠,我的清棠……”
寂靜的夜里,溫柔纏綿的呢喃一聲接著一聲。
“清棠,我心悅你……”
“清棠好美……”
“清棠,我的清棠好香……”
每一聲都是辭淵以往最愛貼在他耳邊說的話,一樣的深情,一樣的溫柔,就這樣不斷重復。
不知過了多久,那一聲聲的清棠倏然停住,殿內安靜許久后,響起一道帶著哭腔的聲音,“辭淵……”
“辭淵,我知錯了,你能不能……回來看看我……”
床榻之上,白衣白發的人抱著自己的尸身,淚流了滿臉。
又是一百年過去,寧清棠依舊每日做著辭淵會做的事,半神之身不老不死,也有修為護體,卻開始纏綿病榻,畏寒咳嗽,時不時就要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