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半個月的人也不知是哪里來的力氣,扔了珠釵和簪花,還砸了那冒著熱氣的桂花糕,瘋了似的哭喊,“我不要他的東西!我再也不吃桂花糕了!出去!你們都出去!”
沒人敢再刺激他,趕緊退了出去,只留他一人在房里,對著滿地狼藉。
“我再也不吃桂花糕了……”寧清棠靠在床頭看著摔爛的桂花糕,眼淚越流越兇,嘴里說著再也不吃,卻一點點費力的下了床,撿起地上的桂花糕吃了一塊,破碎的嗓音輕聲呢喃,“我不要桂花糕,我都不要了……”
“我要辭淵……”
辭淵走了,像是把那個不愿做女子的寧清棠也帶走了,蘇醒后的寧清棠再也不鬧著出門,不舞刀弄槍騎馬射箭,只整日待在府中玩,看茵兒繡花,喂池中錦鯉,也是真的再也不吃桂花糕了。
嘴上念叨著生辭淵的氣,卻每次收到寧父拿來的辭淵家書,都要一遍一遍的看,收到家書那幾日也肉眼可見的比往日心情好。
一年過去,邊關戰況不容樂觀,京中早已有了苗頭,也幸虧寧清棠不再出門,寧父寧母才瞞得住他。
又過去三月,寧父又送了不知多少糧草去邊關,連帶著寧清棠給辭淵的信,卻是沒過兩日便受到了戰敗的消息,以及辭淵戰死沙場以身殉國的噩耗。
寧母得知消息直接暈了過去,寧父又要照顧她,又要瞞著寧清棠,還要為以后做打算,也是忙得焦頭爛額,寧母蘇醒后還愣神了許久,最后強忍著悲痛叫來寧清棠,讓人給他量身做幾身白衣。
“為什麼要穿白衣啊?”寧清棠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還滿臉不情愿,“我不喜歡這個顏色,我要紅色。
”
“這幾日……這幾日要祭祖。”寧母壓著眼中的悲傷哄他,“往年你年紀小,今年也該接觸這些事了,我們年紀大了,往后便是清棠替我們,每年到這個時候,都要穿白衣守孝一個月。”
寧清棠又不懂這些,還以為真的有這樣的規矩,老老實實的穿上了白衣,遇到寧父時還期待的問了一句,“爹爹,糧草什麼時候能送到前線啊,辭淵收得到我的信嗎?”
寧父嘴唇顫了顫,實在是無法像辭淵囑咐的那樣說出什麼在邊疆娶妻生子的謊話,最后只點了點頭。
見他點頭,寧清棠還傻乎乎的笑,期待著辭淵看到他的書信給他回信,可體內的大魔頭卻知道,辭淵應當是已經不在了。
那身白衣不是為什麼祖宗守孝,而是為辭淵。
娘親雖然嘴上不說,也沒辦法讓他們兩個男子名正言順成親,卻早已被辭淵打動,認了這門親事。
辭淵出征那日他便知道,這一別便是永別,此時的辭淵,該是已經回了修真界,去渡那九天雷劫了。
明明已經是經歷過一次的事,也知道辭淵不是真的死了,大魔頭卻不知為何心中有些漲悶。
“小姐你怎麼了?”
喂錦鯉喂的好好的,寧清棠突然捂住了胸口,眼角還有淚珠劃過,把茵兒嚇了一跳。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寧清棠迷茫的捂著胸口,淚水滴落在衣襟上,“突然有點難過。”
大魔頭看看自己捂著胸口的手,又看看當年的自己,表情有些怔住了。
是我帶去的影響嗎?當年的自己此時什麼都不知道,應當不會有這種情緒。
當天夜里寧清棠和往日一樣早早睡下,卻在半夜突然驚醒,迷迷糊糊的叫了一聲,“大冰塊?”
叫完之后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起身摸著腰間那日被扔掉又被尋回的玉佩喃喃自語,“大冰塊,你什麼時候回來呀?我好想你……”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半夜驚醒,還覺得好像是辭淵回來了,體內的大魔頭卻是若有所思。
剛才真的有那麼一瞬間,他好像感受到了辭淵的神魂。
兩人結過魂契,他對辭淵的神魂和氣息都很敏感,可現在再去感受卻什麼都感知不到了。
是當年的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所以連我都被影響出幻覺嗎?此處可是往生壁中,這些都是曾經的記憶,怎麼會有辭淵的神魂。
他想的很清楚,卻唯獨沒想過一件事,辭淵會不顧一切的進來找他。
凡間界種種是他的執念,又何嘗不是辭淵的。
他心系丟失的記憶和滅門報仇,辭淵心心念念的卻都是在凡間界歷情劫時,那些陰差陽錯的,沒能親口告訴他的情意。
“清棠……”以神魂出現在他床邊的辭淵抬手撫過他此時青澀漂亮的臉,眼中半是柔情蜜意,半是無奈遺憾。
他知道寧清棠的神魂應當也是在這具身體里,因為他就是這樣,被困在曾經的自己身體里,又經歷了一遍那讓他幾百年都過不去的遺憾。
可惜,他也是只能看著,什麼都改變不了,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以后的日子以神魂陪在寧清棠左右,陪著寧清棠去經歷接下來的種種變故,和那些他不知道,卻已心疼了寧清棠無數次的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