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上毒癮會這樣嗎,他明明見那些少爺分明是一副將要上天的飄飄欲仙,為何他兄長這樣痛苦。
他不懂,他茫然,也害怕,他想讓那些人幫幫他。
可風從破了的窗戶吹進來,這棟老房子好像只剩下了兄長和他。
一天,兩天,三天……
天越來越冷了,兄長抱著他,讓他別怕。
四天,五天,六天……
更冷了。
他躺在床上轉過頭,兄長冷冰冰地躺在床上,青白的臉上七竅流血,睜著眼睛看著帳頂,微張的唇被血絲凝在了一起。
哦,他的兄長在第一天就死了。
他又做夢了。
夢到兄長與他說話。
門開的那天,外面白茫茫一片,只有掃地的老嫗在外面掃雪,她眼睛瞎了,因為沒用,所以被留在了這里。
外面的鎖被雪凍落了。
他赤著腳一步步的往外走,穿過綿延的長廊,蕭瑟的庭院,離得越近,他逐漸聽清了外面談笑的聲音。
看戲啊,他也喜歡看戲。
他開始笑,血一口一口的從嘴里淌出來。
這毒真厲害,兄長的血都快被他喝干了,這毒也終于沁到了他的心口。
大雪漫天,血落紅梅。
他一把火燒出了灰色的蝴蝶。
血一滴一滴的從嘴里溢出來,他不停地咳,好像五臟六腑都要咳出來,他又做夢了,夢到那毒灼燒了他的心肺,又疼,又痛快。
2526急的要命,很想把這位宿主搖醒,再這樣下去,這位宿主真的會咳死的!
【宿主,你清醒一點,你現在是李一漾!】
可惜李一漾根本聽不見它說話。
他捂著胸口,咳出來的血濕了領口,雙眼都開始渙散起來。
“兄長……兄長……”
好冷,他好冷,他要死了,也要死了。
“兄長……”
忽的一雙手臂抱住了他,溫熱的體溫隔著輕薄的衣料傳遞過來。
撲通,撲通。
他側著頭,耳朵覆在那顆強健的心臟上,聽著一聲,兩聲,撲通,撲通,那強健有力的心跳聲。
活的。
飛揚的大雪變成了冰雪消融的春天。
他猛地翻過身,用力捏住了那截脖子,抬起頭,是阿一在黑暗中亮的出奇的眼睛。
對方靜靜地看著他,有疑惑,有不解,還有乖巧和順從。
“主人。”
低啞的男音從震動的喉結處傳了過去。
李一漾冰涼的指尖一動,順著他的喉結撫摸到了他的脈搏,在那截溫熱的脖子上游移。
“主人。”阿一再次喚了他一聲,那雙眼睛全部映著他的樣子,高大強健的體魄乖順地躺在他身下。
眼眸驟然柔和下來,他感覺到了四周的空氣還有手上傳來的溫度。
他低下頭,咳出了幾口血,黏連的血絲落到了阿一領口微松的胸口,在他健碩的胸肌上染上了幾分旖.旎的顏色。
放輕呼吸后咳意止了下來,他抬手一點一點的將血跡抹開,看到他古銅色的肌膚仿佛畫上一個紅色的圖騰那樣瑰麗,他又開始笑,在阿一略微不自在有些閃躲的動作中,他溫柔地說:“乖,繼續睡吧。”
伸手將阿一松散的領口拉好,那朵用血畫成的梅花卻留在了里面。
他掀開被子下床,摸到床頭的煙桿撩開了床帳。
當年他死的時候其實并不如何年輕了。
兄長的腐臭味傳了出去,那扇門才被打開。
有雪有老嫗,卻沒有被凍落的鎖。
他還是茍延殘喘的活了很久,兄長的血快要被他喝干,卻沒有這麼燒心灼肺的毒。
那些人繼續將他軟.禁著,他一個已經廢了的人已經沒有任何作用,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于是他好像隨著已經死去的兄長那樣一同死了,獨自葬在蕭瑟空寂的后院。
他抽著父親的煙桿,穿著兄長的長衫,染著母親的紅蔻,在一年年雪落花開中逐漸長大。
其實那個時候他也已經快死了,只是覺得終于活夠了日子,總算不辜負父母親乃至兄長對他的期望,他便想死的再快些。
他咽下了所有的煙膏,一口一口全都嚼碎了吞下去,在那天夜里,他提著燈籠走過每一條長廊,看了院子里凋落的梅花。
然后在冬去春來的那天,他放了把大火。
吐出一口煙,肺部的緊澀感讓他好受了不少。
轉過身,阿一正在床上看著他。
常人都覺得阿一那雙眼睛兇惡狠厲,李一漾卻極為喜歡這雙眼睛,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猛獸,看人的時候卻也有點忠厚的乖順,尤其是那雙眼睛滿滿的都是他,就好像他的錨,鏈接著心臟將他拉入了人間。
他走到床沿,俯身看他。
“怎麼了,不想睡?”淡淡的煙草味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張合的唇還能看到未干的血,比往常要低啞的嗓音聽起來卻十分撩耳。
阿一拉著他的手從自己的領口伸了進去,他垂眸看著他的動作,直到他冰涼的掌心重新覆蓋住那顆強健的心臟。
心口跟著跳動了一下,他抿起唇,抬眼看向他。
阿一仰頭與他對視,清晰可見的瞳孔映著透亮的顏色。
他滾動著喉結,終于像是被吸引那樣,彎下腰,輕輕地吻了吻那朵盛放在他眉尾的梅花,再次啞著嗓子說:“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