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從他進來開始就警惕地繃起了渾身的肌肉,卻沒有后退,而是用那雙兇悍冷冽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
對方的眼神也并不如常人的清明,混沌兇狠,看起來倒真的像一頭未開智的野獸。
“你是誰。”
他許久沒有進食和說話了。
李一漾只是讓他活了過來,卻沒有任何精心的照料。
重傷瀕死的人即便醒過來應該也是四肢無力,虛弱又憔悴,可男人剛醒來就能下床,渾身的威勢看不出一點之前奄奄一息的模樣。
他腹部的傷最重,現在上面縫的線還沒拆,纏著厚厚的一圈繃帶,上面又滲出了不少的血。
赤.裸的上身還能看到一些別的傷,覆蓋著一些陳年舊疤,在肌肉虬結的身上像一個個戰損的勛章。
李一漾敲了敲煙桿,眼神沒有掩飾的從對方身上掃過,一路從他的腰腹看到他肌肉緊實的長腿。
“你未來的主人。”
這樣的人,真適合當一個人形兵器呢。
嘴角輕輕地勾了一下,他抿了口煙嘴,咳出了一口血,又面不改色地咽了回去。
男人站在原地,久久的沒有開口說話,煞氣十足的臉上濃眉緊皺,混沌的雙眼似乎正在思量什麼。
忽然腹部一陣鈍痛讓他低下頭,他看著溢出的血跡已經徹底染紅了繃帶,甚至汩汩的開始下滲,他伸手拭去了那縷血跡,濃郁的血腥味飄散在他的鼻尖。
他應該已經死了。
可現在又活了。
沾著鮮血的手緊了緊,迷蒙的雙目終于松開,“撲通”一聲,他跪了下來。
“主人。”
李一漾始終不急不緩,這個時候才重新把視線投向他。
男人跪在地上,卻也脊背筆挺,頭顱不愿意垂下。
當時不愿意成為喪家犬而奮戰至死,現在也因為撿回了一條命而將自己交付。
李一漾很了解這樣的人。
既有著不愿意屈服的傲氣,卻也有著一往無前的忠心。
更何況這個男人,似乎和常人不一樣。
“過來。”他敲了敲煙桿,輕輕張嘴。
跪在地上的人用那雙冷冽的眼睛看向他,挺著背膝行到他的面前。
生來就被人以畜牲對待,可他仍舊沒有折斷他身上的傲骨。
哪怕現在他低人一等地跪在地上,等著自己被套上項圈,他也不卑怯,雙眼明亮而坦然。
李一漾看的入了神,這樣的眼神是很吸引人的,他不由自主地摸上了對方的雙眼。
他的手指冰涼,上面還帶著一點淡淡的煙草味,但動作卻很溫柔。
男人愣了一下,隨即抿緊了唇,眼眸垂了下來。
“你叫什麼名字。”
“沒有名字。”又低又沉的聲音帶著男人十足的磁性,很好聽。
李一漾收回手,眼眸輕落到他的臉上,輕聲說:“那你就叫阿一吧。”
阿一。
一這個字雖然簡單但很有含義。
只有最好的最獨特的才能稱作為一。
男人,不,阿一在斗獸場也是最好最兇的那個唯一。
“是。”
他抬起頭,直視著李一漾的眼睛。
這樣以下犯上的眼神李一漾并不覺得冒犯,相反,他很喜歡。
養狗有什麼意思,當然還是要養會咬人的狼。
他笑了,蒼白瘦削的臉剎那間如夜間盛開的曇花。
阿一看的一頓,又垂下眼,一只手落到了他的頭頂,輕柔的沒有一點重量。
他茫然地眨了下眼睛,小時候誰給他飯吃他為誰賣命,但那些人丑陋又骯臟,這個新主人很漂亮,應該會給他吃很多飯吧。
……
李家大少活了這可算一件大事。
畢竟他是李家的長子,一個被冠以繼承人名號的身份,可他天生病弱,不知道哪天就死在現任李家家主的前面,所以大多數人并不把寶押在他的身上。
尤其在這次被抬上手術臺的時候,不少人已經做好了他會死在上面的準備。
可他不但活了,除了看著比較病態之外,竟然看不到一點頹靡的死氣,反而一舉一動都自帶一種獨有的風華。
李一漾踏進李家大宅的時候,里面的氣氛一下就安靜下來,無數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他。
目前李家還是大族,雖然各自在外面都有房子,但大多數時候還是都住在大宅里,只有李一漾因為身體的原因需要靜養,獨自住在外面,但不代表他被單獨分出去了。
今天是為李一邢李小少爺舉行的洗塵宴,洗的是哪里的塵,自然是醫院的塵。
來的人不算多,可也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此時看著站在門口的李一漾,這李小少爺的洗塵晏莫名微妙起來。
畢竟相比較,還是這位李家大少更福大命大。
“哥!”李一邢眼睛一亮,小跑著到了李一漾面前,伸手想要拉他的袖子,李一漾卻不動聲色地避開了。
李一邢頓了一下,卻沒想這麼多,他哥一向不太和人親近,這也是常態。
現在的李一邢還是個只有十幾歲的小少年,比身量拔高的李一漾矮了近一個頭,臉上還帶著點天真的嬰兒肥。
“哥,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呢。”
看到這位李家小少爺臉上顯露的驚喜和毫不知事的單純,眾人心里紛紛百轉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