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些早早就過來候著的人得不到一點消息,等徐幣商到場的時候,律師為他打開了病房的門。
那個老人精神矍鑠,眼里的光彩在燃燒著他最后的生命。
“小徐。”
只有在叫他父親的時候,對方才會這樣稱呼。
“小徐。”對方動了動嘴,似有千言萬語,最后卻只有短短的兩個字。
他沒有開口,沒有告訴面前這個老人,對方早已埋在了小溪村的后山。
“小徐,幣商從馬上摔下來了,他沒有哭,很好,這樣很好……”
老人看著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2
人死了。
可對于這樣大的家族來說,一個生命的消亡遠不如他個人所帶來的附加價值。
在遺囑公布的時候,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卻只有徐幣商在預料之中。
這份遺囑早在病前就已經寫好了,結局是既定的,徐幣商是徐氏唯一的繼承人。
那些所謂的沒有簽字,老宅還藏著一件重要的東西,不過是為了讓他們展露出貪.婪的嘴臉,想辦法給徐幣商下絆子。
而最終的目的,是要徐幣商不得不將心神放在這些事上面。
為商者,利字大于一切。
徐幣商的目光一一掃過那些所謂的長輩。
“我竟然不知道,堂伯的膽子什麼時候這麼大了,總公司的賬也敢動,我也不知道堂叔竟然在外面還有個掛名的分公司,還有表哥……”
他的眼神冷冷地掃過去,“你居然這麼沒用,到現在都沒能往里占到一點好處。”
幾個人被他說的臉色青白交替。
在徐老先生病重的這段時間,徐幣商又獨自跑去鄉下住了一個月。
他們怎麼可能不升起一點別的心思。
徐氏家大業大,隨便往指頭縫里漏點好處都足夠他們無憂無慮的揮霍一輩子了。
沒有人可以拒絕這樣的誘惑,所以他們做的有什麼不對。
看著他們理直氣壯的樣子,徐幣商忽然有些疲憊,為他們丟人的愚蠢。
“相關證據我會提交給法院,至于其他的,該是我的,我一樣都不會給。”
“徐幣商!”
他將所有的聲音都拋之腦后,迎著醫院走廊的陽光,出去后,他才感覺自己擁有了呼吸的能力。
這里所有冰冷的一切都好像要將他抽離。
死去的人沒有悔過,活著的人沒有難過。
可怕的是他的心里竟然也一片漠然。
昨夜的大雨為干燥的夏天帶來了一絲清新的潮氣,他抬頭望天,頭頂是灰蒙蒙的烏云,只有一縷金絲從中穿透向大地。
……
徐老先生的葬禮由余先生一手安排,一切都處理的井井有條,葬禮盛大而體面,有頭有臉的人都前來吊唁。
那些堂伯堂叔可能因為沒有分到好處,所以連一滴眼淚都沒舍得流。
而徐幣商這樣一個容易委屈的人,卻是全程清晰地看著他下葬。
那天,他腳上的傷口也開始結痂了,于是他陪著走了一段路,看著對方的骨灰深埋在地下。
至此他清晰的明白,這個世界上他只剩下徐科意了。
一切都沒什麼變化,可又是驚天動地的巨變。
因為徐氏這根接力棒到了他的手里。
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將那些旁支安.插在里面的人一個個的清理,然后是堵上董事會上那些人的嘴,再想辦法將他們的股權拿回來。
他要將董事會變成自己的董事會,股東變成他的股東,連百分之一的股權,他都要想盡辦法安排給他想安排的人。
這是一場長時間的拉鋸戰。
而在這場隱藏在平靜之下的海浪逐漸變得平息的時候,這個夏天已經快過去了。
徐幣商坐在車里,側頭看著外面的秋風和一地的落葉。
他終究是沒能看到夏天的最后一場火燒云。
“少爺,明天有一場宴會邀請你出面,是姜氏千金的生日宴。”
徐幣商轉頭看向他,無聲的沉默讓前座的司機先生握緊了方向盤。
來了,這種窒息感又來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少爺就學會了用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抗拒,而這種表現方式通常又分為無聲叛逆和有聲叛逆。
有聲叛逆通常表現在會議中的冷嘲熱諷和高高在上,偶爾一朝落馬的吳家少爺過來找麻煩的時候,還會伴隨著拳腳相向。
據說有一次對方直接來了公司,當時還搞砸了一個和客戶的會面,會議結束之后,對方就被拖進了廁所。
根據那天的目擊者說,廁所里響起了陣陣慘叫,但后面變成了凄慘的嗚嗚聲,可能是被堵住嘴了,最后徐幣商衣冠楚楚的走出來,吳家少爺是被救護車抬走的。
最后說是他不小心在廁所滑倒了。
騙人,沒聽說過滑倒人眼眶是青的。
而無聲的叛逆通常是在面對余先生的時候,他不出聲,只看著對方不說話,但他的表情各方面的詮釋了他不高興不愿意不想要的想法。
就如現在一樣。
余先生被他看的眉心直跳。
這段時間他幾乎完全體會到了什麼叫做遲來的叛逆比真正的叛逆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