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拖鞋隨意的擺放在床沿, 而徐幣商正赤著腳站在門口。
但他還是什麼都沒說, 十分有職業素養的垂下視線,不敢多看, 禮貌地走了出去。
而余先生低頭看著他赤著的雙腳, 又抬眸看了眼他身上的老頭衫, 嘴唇微動, 想說些什麼,但觸及到他那雙烏黑的眼睛,還是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索性轉過身道:“今天要做好和徐老先生見面的準備,醫生說就這幾天了,他可能會清醒一段時間,律師會盡快把遺囑的事定下來。”
徐幣商沉默地聽完他所有的話,回身“嘭”的一聲關緊了門,再出來的時候,他穿著一件白襯衫和一條灰白色的西裝褲,沒有戴領帶,那件灰白色的西裝外套被他搭在手臂上。
這樣一副明顯不夠嚴謹的裝扮無疑是在挑戰余先生的耐心。
生活助理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余先生的臉色,果然見他面色下沉,立馬垂頭降低存在感。
徐幣商看了他們一眼,什麼也沒說的大步離開,而余先生回頭看向生活助理,眉心微蹙道:“我不是說了不要給他準備灰色西裝嗎。”
說……說了嗎。
生活助理有些茫然又有些戰戰兢兢。
余先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他不喜歡,以后任何場合都不要給他準備灰色西裝。”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獨留下生活助理一個人在原地撓頭。
穿了這麼多年,以前也沒說不喜歡啊。
走下樓的徐幣商瞥了眼桌上的早餐,徑直走向門外,余先生想開口叫住他,卻見他已經抬腳上車,只好皺著眉頭跟了上去。
司機先生已經準備好要等他吃完早餐才走,所以見他突然上車,驚得嘴里的面包都掉了下來。
不過他也顧不上這麼多,立馬收拾好東西,再等味道散干凈之后連忙升上了車窗。
“直接去醫院。”
余先生留下一句話就轉頭看向徐幣商,“少爺,你還沒有吃早餐,不吃早餐會造成精力匱乏,還會有患胃病的危險。”
“不喜歡。”徐幣商側頭看著車窗外,語氣生硬又沒有感情。
司機先生透過后視鏡偷偷看了眼余先生的臉色,被抓包之后立馬咳了一聲,老實的收回目光。
六七點的清晨在這座城市已經不算頂早的時候,路上的紅綠燈等著不少的行人,大多神色尋常又平淡的迎接這和往常沒有什麼區別的一天。
卻突然有個紅色的氣球飛了起來。
一路迎著斑馬線飛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在這平平無奇的一天,這個氣球好像點亮了不一樣的顏色。
但誰也沒有伸出手。
徐幣商降下車窗,在氣球從他面前飛過的時候,他探出頭,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它。
“少爺。”
余先生的聲音平靜地響起。
手指微微一蜷縮,繩索擦著他的指尖飛過,氣球飛高了,再也抓不住了。
突然響起的哭泣聲在這個寂靜的早晨帶著無與倫比的難過。
一個背著小書包的小朋友嚎啕大哭地看著離他越來越遠的氣球。
他太小了,踮起腳也抓不到。
而能夠抓到的人卻已經不會伸手了。
旁邊的女人俯身安慰他,說只是一個氣球而已。
小朋友仍舊哭的很傷心,眼淚汪汪地看著頭頂廣闊的天空。
他知道,他徹底失去他的氣球了。
徐幣商眼睫微顫,升上了車窗,在他垂頭的剎那,紅色的氣球最后在車窗升起的縫隙中消失不見。
司機先生抿了下唇,不知道為什麼,他從對方的身上感覺到了一種巨大的悲傷,這讓車內的氛圍冰冷沉寂,沉甸甸地喘不過氣。
他轉身繼續開車,卻在往常這條繁忙的街道上開慢了些。
因為他忽然覺得徐幣商可能不喜歡那種涌入人潮的感覺。
余先生看著他垂眸不語的臉,嘴唇微張,心口像有塊石頭壓了下來,不知怎麼的,他脫口而出道,“只是一個氣球而已。”
徐幣商面無表情地看向他。
是啊,只是一個氣球而已,所以抓不住也沒關系。
他沒有說話,側頭看向窗外,明明天空那麼大,在這小小的車窗內卻這麼小。
他有些想徐科意了,想那個在落日下的棉花糖。
……
徐幣商剛走進醫院的大門,卻發現來的比他早的大有人在。
堂伯,堂叔,堂姑,還有那個只比他大了半歲卻還想來分一杯羹的外姓表哥。
作為親孫子,反而顯得姍姍來遲的他有些不孝了。
在場的都是徐幣商的長輩,看向他的目光卻帶著全然的警惕。
只因為大家都是徐氏出身,卻在身份地位上有根本的不同。
至少徐幣商一個人的份量就比他們所有人都要重。
“表弟。”
一個穿著褐色西裝的男人用那雙狹長的眼睛看著他,里面帶著對他的敵意。
徐幣商看也沒看他一眼,徑直走向靜立在一旁的律師。
對方站起來向他點了下頭,輕聲說:“今天接近五點的時候,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現在只等著徐董蘇醒,他會公布與遺囑有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