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時候還聽見有人嘟囔,說這個打人的小伙是誰,怎麼從沒見過。
徐幣商垂下了眼,沉默地站在原地。
不知道是誰家的小毛孩精神了,鬧騰著不愿意睡,沒多久就聽到了揍孩子的聲音,嚎的村尾都能聽見。
徐科意輕出一口氣,頭也沒回地說:“好了,走吧。”
晚上折騰了這麼一通,也不知道他藏起來的那個大西瓜能不能哄好他。
嘴角輕扯,他笑了一下,卻發現身后的人沒有跟上來。
回過頭,徐幣商站在月下,那雙透亮的眼睛正在看著他的背影。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那雙眼睛好像一個清澈的湖泊,倒映著月光,藏著許多想說的話。
“愣著干什麼,走了。”
他別開目光,如之前許多次那樣,帶著淡然的沉默。
但可能是今天都累到了,又或許是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在沉寂之后,蔓延上來的空虛就變成了許多想要說的話。
一陣風吹過來,吹亂了徐幣商頭上的碎發,那種生氣變成了一直沒說出口的委屈。
他低下頭,抹了抹眼睛。
“你又怎麼了。”
無奈的嘆息一聲,這個又字不知怎麼的就脫口而出了。
說完他就后悔了。
果然,原本還是紅通通的眼睛,這下徹底濕漉漉的冒出了水光。
“徐科意,你剛剛為什麼不幫我。”
“我幫你了啊。”
“你沒有,你不讓我說話。”
他邊說邊揉眼睛,越揉眼睛越紅,本就感冒的聲音悶悶的帶著酸澀的鼻音。
他哭笑不得,走過來拉著他的手不讓他揉,本就過敏剛好,這麼一番折騰下來,待會兒眼睛又腫的難受。
“是我錯了,好吧。”
可能他真的錯了,因為要哭不哭的人,這下真的要掉眼淚了。
“你把我留給你的西瓜送人了,倉庫里的東西都被他們弄壞了,他們還冤枉我要我賠錢,你讓我有事就給你打電話,可我根本就沒有你的聯系方式……”
所有的委屈都一股腦的涌了上來。
最后那句話才是他真正想說的話,長時間壓在心里的疑惑和迷茫變成了委屈與難過,從來到這里的第一天開始,他與這里每一分每一秒的不相融都成為了難以說出口的孤獨。
徐科意輕聲一嘆,揉了揉眉心。
他知道他在說什麼,這麼多天下來,他們一直沒能好好的溝通橫隔在他們之間的問題。
“我不知道你沒有我的聯系方式,也認為我們之間沒有聯系的必要,但是……”
這句但是還沒有說出來,對方那雙看著他的眼睛突然掉下了一滴淚,在晶瑩的月下泛著透亮的光澤。
他真的在難過。
徐科意心臟一緊,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對方病中說的那句話。
——“徐科意,我只有你一個人了。”
對方為什麼突然會回來呢,而且對他好像沒有任何陌生感,親近又信賴,明明他們許多年都未曾見過,連對方的樣子都沒有看清過。
為什麼呢。
“徐幣商,你為什麼執著的想讓我叫你哥哥,可我們本來就不是兄弟的關系,不是嗎。”
他直視著他,帶著一絲有些殘酷的冷靜看著他那雙在哀傷中震驚的眼睛。
這幾天相處下來,他覺得對方在常識上就是一個事事都被安排好,溫馴又笨拙的小孩。
可他真的不懂他和徐老頭之間的恩怨,也不明白為什麼徐老頭都死了,對方卻沒有回來看他一眼,更不明白走都走了,已經享受到他身為徐氏太子爺的身份,還要突然回到這個破舊偏僻的小地方干什麼。
明明晚上總是熱的睡不好,這里的飯菜也吃不慣,過敏剛好,身上又到處都是被咬的蚊子包,可卻一次都沒有提過要走的事,就像他也沒有提過為什麼要來,就默認的在這里生活了。
徐幣商怔怔地看著他,那張臉和那雙不同色的眼睛太獨特,看一眼就很難再忘記。
小時候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還是個不會說話的小孩,那時候他還抱過他。
對于徐老頭撿回的這個小孩,他起初心里是有些別扭的,但隨著他長大,他逐漸要接受自己的命運,明白只有小溪村才是他的家后,相隔萬里,越遠越想念。
于是他午夜夢回的時候,反反復復的想起這棟房子,后院的柿子樹,還有那頭衰老的黃牛。
最后想來想去,他想到了徐科意,想他短短小小的手,想他的眼睛,想他的鼻子,想他長大后會是什麼樣子。
他會不會叫他哥哥,會不會一看他就笑。
除了徐老頭,他與這個世界好像又有了一層聯系,他不再孤單,他的心里滿的發脹,一種安全感讓他不再懼怕空曠的夜晚。
哪怕他從未回來,不能回來,也不該回來,可他也從來沒有忘記過。
可事實是,他們連最基本的聯系方式都沒有。
“徐科意,當年你大學報道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你了。
”
他喃喃地說出這句話,眼里還帶著淚光。
“是。”他抿了下唇,直視著他。
“那為什麼你沒有回頭。”他繼續說:“我回頭看你了,想和你說話,但你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