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須要把趙宿逼出西區,然后在外面殺掉他。
鄭愿放開手臂,目光冷冷的看向黃管事,他那雙眼睛還紅的厲害,帶著水潤的濕意,挺翹的鼻頭也泛著紅暈,整個人帶著柔弱的倔強。
這成功的吸引了黃管事,對方神情放緩,似乎想伸手摸鄭愿的臉,只是被他避開了。
“那個姓趙的有什麼好,一個趙家的叛徒,還妄圖躲在西區,你以為他走出西區還能活嗎,從那些人找進來開始,外面針對他就已經做足了準備。”
他似乎期待看到鄭愿痛苦驚愕的神色,但鄭愿只是這麼冷冷的看著他,眼神越來越暗,逐漸下沉。
黃管事被看的后背一涼,他好像感覺到了那天巷子里帶有殺意的鄭愿。
但心里的憤怒蓋過了這點忌憚,他冷笑一聲,譏諷的說:“認命吧,你們不可能再有見面的機會了,而我,將會作為趙家的功臣去往中心城。”
他放肆的大笑起來,眼帶紅光,好像已經預見了自己一步登天的那一天。
籠子里的鄭愿垂眸不語,那雙手卻越來越緊,指節根根泛白,骨節突出,“咔”的一聲,那兩根粗壯的鐵欄桿被他掰斷了。
沉浸在自我幻想的黃管事回過神,一臉驚恐的看著從籠子里爬出來的鄭愿。
他慌忙的后退,看著此刻的鄭愿仿佛在看一個惡鬼。
“你……你……你怎麼出來的。”
鄭愿站起來,兩根鐵根當啷一聲掉在地上,黃管事的瞳孔猛地擴大,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用力的咽了咽口水。
“鄭愿,你……”
根本就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他兩腿軟的走不動,被身后的椅子絆倒在地上,而鄭愿已經走到了他面前。
和那天一模一樣的眼神。
澄澈卻平靜的瞳孔,像一汪不會起波瀾的死水。
“鄭愿,你……啊啊啊啊啊啊!”
黃管事瘋狂的尖叫起來,他的腳踝被踩斷了。
而鄭愿還在一步步向前,接著,是他的膝蓋。
“啊啊啊啊啊啊!”
凄厲的慘叫回蕩在這個空曠的房間,黃管事痛的渾身痙攣,冷汗霎時間布滿了他煞白的臉。
接著是他再次被碾碎的指骨,然后是肩膀,接著……
黃管事驚恐的看著眼前放大的黑影,一只腳在那雙定定看著他的眼睛中踩上了他的頭。
“沒用的廢物。”
……
等小張帶著人過來的時候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他心里一個咯噔響起,以為是自己辦事不力來晚了,結果剛走進去就頓住了腳步。
他神色復雜的看著里面的場景,沒有再往前一步。
而后面被放出來的小綠等人戰戰兢兢的探出頭,卻瞬間臉色一白,弓著腰干嘔出聲。
小紅也看到了里面的場景,她心臟一縮,艱難的張開嘴,“鄭愿……”
她比其他人都要了解他。
在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她曾親眼看見他放的那一把火。
那天夜里,幾個扭曲掙扎的人影和地獄都不為過。
她曾害怕過,那個在火光前幼小又孤獨的身影。
可回過頭,是滿臉淚水的臉,他茫然的站在那里,瘦瘦小小的身上只抓著一個破舊的蛇皮袋。
他的眼里暗淡無光,像沒有星星的黑夜,他什麼話也不說,甚至沒有哭出聲,但她忽然就明白了。
明白后是巨大的悲哀。
此刻看著里面的情景,她似乎能看到從籠子里爬起來的鄭愿,鼻子猛地一酸,眼眶迅速紅透,淚水在里面打轉。
鄭愿,再一次沒有家了。
……
陰沉的天空下著瓢潑大雨,如趙宿那天橫沖直撞的闖進西區。
“大少。”
黑車停在一棟巨大的莊園面前,四周是躬身靜立的黑衣人。
哪怕趙宿穿著一件廉價的長風衣,黑發隨意的鋪在頭上,那些人也不敢輕看他,甚至恭敬的連頭都不敢抬。
一柄黑傘支在他的頭上,叼在嘴角的煙散出縷縷火光,他整理著黑色皮手套,一層濕潤的痕跡順著雨水流下手腕,染紅了地面的雨漬。
他眉峰下沉,帶著極度的不耐。
“去給他送葬。”
一聲令下,一群烏壓壓的人如黑沉的天色那般涌進這棟華麗的莊園。
在黑傘從頭頂支開灑下一層水漬的時候,黑車的車門打開,一頂沾滿血跡的黑色禮帽掉了出來。
……
一個雨夜里靜立的身影孤獨又彷徨。
四周是高聳入云的高樓大廈,干凈的大街,奢靡的燈紅酒綠。
疾馳而過的車輛濺起一層水花,打濕了他本就單薄的外衫。
這是一個不同于西區的世界,是他不被允許踏入的世界。
他像個誤入的外來者,茫然的站在原地,金色的卷發濕漉漉的鋪在頭上,那雙眼睛清澈的如雨水一般,卻在地上的水灘映出了他雙眼里的空茫。
“喂,小乞丐,給你些錢去買些吃的吧。”
一輛華麗的車開過來,車窗降下,帶著網紗手套的手往外一拋,幾個錢幣掉在他面前,咕嚕嚕的在水里轉了幾個圈。
他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隨即慢騰騰的彎下腰,把那幾個錢幣一點一點的抓在手里,而后用衣服認真的擦干凈,轉身拋進了另一個破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