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缺覺得整個房間都在以方滿為中心旋轉,而方滿躺在地上的樣子看起來像風暴中心一塊無法撼動的床。
同時又像一片輕飄飄,軟綿綿的。
方滿以為孔缺是單純地來看他笑話的,誰知道孔缺兩腿一跨,居然直接坐上了他的肚子。
“……臥槽!”方滿差點被一屁股坐漏氣,咬牙道:“你干嘛?快起來,沉死了!”
孔缺不僅不起來,還向方滿伸出了毒手,兩只手到處亂rua,方滿怕癢,扭來扭去,奈何腦袋被卡住,扭起來顯得大只無助但淫蕩。
方滿意識到這一點以后頓時扭不起來了,一把抓住孔缺手腕,氣急敗壞道:“哎,不是,老子都兩百斤了你還能對我下得去手???”
“能。”孔缺手腕動了動,方滿恰好挺起腦袋,看見一團血暈正從孔缺肩膀滲出來。
估計是因為剛才使了力氣,傷口裂開了。
方滿連忙放開孔缺手腕,基本放棄掙扎,格外真誠道:“缺,你起來。這樣,我倆都別互相傷害了,我好好減肥,你好好養傷,好吧?”
孔缺好像聽不見似的,他rua出了方滿身上最軟的地方,上身猛地下傾,一頭扎進方滿的胸里,蹭了蹭,就再也沒動靜,似乎睡著了。
方滿:“……”完蛋,胖胖的我好像更招孔缺喜歡了怎麼辦!
在一旁圍觀的李秘:“……”
方滿輕輕地拍了拍孔缺的頭頂,“……誒?你干嘛?”
李秘連忙噓了一聲。
方滿壓低聲音道:“……這也能睡著?逗我吶?”
李秘不敢說話,在手機上打字給方滿看,“拜托了方滿先生!孔先生最多三個小時就會醒,到時候我幫您把頭拔出來!”
方滿趁機撈好處:“……就拔個頭,不合算啊。
你以后滿足我一個不太過分的條件,怎麼樣?”
一個兩個都不是好伺候的主!李秘捏緊小手帕,滿臉糾結地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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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缺做了一個夢。
小時候,孔缺有一個很軟很軟的白色抱枕,他偷了一只黑色水筆,背著所有人在抱枕上仔仔細細地描下了白月光的模樣。
那時他剛從井里出來不久,對白月光的長相還很深刻,畫得很像。
白天他將枕頭翻過來,將有畫像的一面小心藏起。晚上睡覺的時候,等房間里面沒有一絲光亮,再偷偷把有畫像的那面朝上,貼在畫像旁邊睡覺。
孔缺試圖幻想白月光的一切,就像幻想這世上另外一個自己。
月亮那麼高,他有自己的小床和枕頭嗎?
他每天要吃多少藥,打多少針?
他每個星期都要“考試”嗎,不知道成績有沒有他那麼好。
孔缺心里生出了不合時宜的向往,他想活下去,想走到月光之下,再見白月光一面,問問他考試考幾分。
很久之后,孔缺才知道,白月光確實需要考試,但考的內容和他完全不一樣。
每個星期天,孔缺需要殺死一條狗,有時候是很兇的會咬死他的大型犬,有時候是溫順的不會攻擊他的小狗。
這項考試,孔缺從來都是滿分,他不會因為惡犬駭人而退縮,也不會因為幼犬可愛而手軟。他殺它們,就像毫無感情地撕開食物的包裝袋。
可是那一天,孔缺猶豫了,他發現那條藏獒的眼睛很像白月光,蜂蜜色的,水透明亮。
一瞬間的猶豫,藏獒撲倒了孔缺,對著他的脖子張開了血盆大口,孔缺沒有瀕死的恐懼,輕輕笑了。
他覺得藏獒的眼睛,真好看。
他不介意被擁有這樣好看眼睛的生物咬死。
下一秒,嘭嘭幾聲槍響,子彈穿過去,漂亮的眼睛,毛茸茸的腦袋炸開一朵朵白紅相間的花。
熱騰騰的血淋下來,孔缺看見了他的父親。
穿著一身白大褂,戴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像個醫生,手里卻握著一把槍。
孔缺:“父親。”
父親蹲下來,抹了抹他臉上的血,溫聲笑道:“為什麼猶豫了?”
孔缺頓了頓,低頭道:“……不知道。”
父親笑了笑,鼓起掌來,“看來你不僅有了同情心,還學會了騙人。很好。”
孔缺:“……”
“考試沒及格,要接受懲罰哦。”
孔缺:“好。”
不及格的懲罰是接受半小時電擊,孔缺并不害怕,他已經習慣了。
父親打了個響指,媽媽面無表情地拿著一個白色的枕頭走進來。
是他的小枕頭。
孔缺撲過去,被父親一腳踹開。
“不要……”孔缺第一次出口哀求,“別碰他……求求你,父親。別碰他……”
“你不應該擁有情感……”父親將枕頭扔在地上,朝著畫像開了一槍,“寶貝,我會替你殺了他。”
父親扶了扶眼鏡,臉上仁慈的笑意加深:“你要記住,他是因為你死的。”
夢的最后,他像死狗一樣趴在地上,渾身的力氣只夠捏緊破碎的布料,手上的血沾在了白月光鼻梁上的小痣上。
從那以后,孔缺再也沒有枕著柔軟的東西睡覺過。
所以,他現在枕著的是什麼呢?
軟軟的,熱熱的,還會發出心跳的聲音。
撲通撲通撲通,沉穩有力。
那不是他的心跳。孔缺一個激靈,猛地睜開眼。
層次分明的雙下巴深深地刺痛了孔缺的眼。
方滿舉著手機看電影,對上懷中孔缺幽深的眼眸,被嚇的戰術后仰,“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