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嶼他爸呢,倒是沒離開,照顧他們娘倆三年,在田里澆地,被電死了。我們那不興改嫁,就得一輩子守寡,不然會被說閑話。”
“什麼年代了!”江宴批評,“戀愛自由!”
二爺爺愛聽這話,“就是!我們要是也是城里人,才不管這些。可惜,我們沒這個緣分。”
他說:“我這一輩子沒娶媳婦兒,因為窮,家里還有個哥哥天生殘疾,沒人愿意嫁過來受苦。我也認命,在自己的村子待不下去了,就背著哥哥來到了小嶼這個村子,本來想討點飯就走,結果小嶼姥姥見我怪可憐,救濟了我。我呢,就是那個時候對這孤兒寡母有了念想。”
“十年后,我那大哥撒手人寰。我生活輕松了不少,出去干活的時間多了,手里開始攢著錢了,我就開始接濟小嶼他們祖孫倆。”
“我和他姥姥心意互通,只是礙于村里人的指指點點,不敢捅破,就這麼隔著一道墻住著,也挺好。除了沒有領個紅本本,沒睡在一張床上,跟兩口子沒區別,你說是吧。我挺知足。”
二爺爺的語氣溫馨,也帶著對林嶼姥姥過世后的緬懷。
他沒有哭。
年紀這麼大了,很多事看得清,活著遭罪不如早點去投胎。
挺好的。
“挺好的。”他無意識說出這句。
江宴感受著電話那頭老人家的情緒,淺淺笑了一下,很美好的愛情故事,雖然平淡平凡,卻令人動容。
“二爺爺,我們把林嶼姥姥的墳,遷過來吧。這樣你們可以隨時去看看,我給她買塊好的墓地。”江宴說。
聽到這一句,一直很平靜的二爺爺,瞬間覺得心里有什麼東西被狠狠掐了一下。
他沒忍住情緒,抽了一下鼻子。
“小嶼怎麼沒早點遇到你呢?我們爺倆后半輩子得怎麼謝你啊?”二爺爺的堅強此刻也崩塌了。
一個無依無靠的老人,等著哪一天死在自己的破舊房子里,可能要等到尸體發臭才會被人發現吧。
當年林嶼帶著他姥姥出去治病,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賣了那老房子他也不知道。
他就是兩天沒看到這祖孫倆出門,過去看看,沒有上鎖的房子空無一人。
他慌了,這才從村長那里打聽到,林嶼帶著他姥姥去城里看心臟病。
二爺爺失魂落魄回到家里,發呆好久。
他盼著,盼著,每天都盼著林嶼會帶著健康的老婆子回來。
他們窮著苦著一起用習慣的方式過著日子。
可是他等啊,等啊,半個月過去了,一年過去了,村頭永遠沒有回來的身影。
最終他等來的,是老婆子的骨灰盒,和完全變了一個人只會抱著自己哭到喘不過來氣的小嶼。
二爺爺卻沒有哭,一聲沒哭。
老婆子活得太苦了,走了也好,挺好,不用受罪了。
那一刻,二爺爺的心也跟著走了。
尤其是在蔡新宇強行帶走林嶼后,二爺爺整個人就是完全掏空的狀態。想著,等死得了。
可是現在,他充滿了力氣,小嶼把他接到身邊了,他不是獨自一個人了。他要為了照顧小嶼,好好地,努力地,健康地多活幾年。
江宴沒有吃過任何苦,不知道二爺爺到底經歷了什麼,可是他能接收到對方的情緒。
“二爺爺,我也很后悔,沒早點遇到林嶼,把你也接過來享福。
”他說,“我彩排完,馬上去找他。”
“誒,好。”二爺爺笑,“你給他買點小玩意兒,他喜歡。”
“嗯,我多買點。”
兩人掛了電話,江宴投入彩排中,狀態相比之前好了很多。他看著對面頻繁出錯忘詞的小配角都覺得很順眼,耐著性子一遍一遍重來。
一旁脾氣向來也挺好的老藝術家都忍不住委婉地埋怨了一下那個總掉鏈子的【關系戶】。
結果小年輕聽出來老藝術家不開心了,哪怕沒有任何傷人的語言,就是表達了一下年紀大了有點累,就讓【關系戶】氣哭了。
老藝術家:“……”
他臉色也難看起來。
這是誰的關系戶?
太不懂事了吧?
那他也不懂事兒一回。
老藝術家沖江宴眨眨眼,小聲說:“看我怎麼給他演。”
然后扶著江宴就痛苦哼唧起來:“哎喲,喘不上氣啊!哎喲,心臟疼!”
江宴馬上入戲:“您沒事吧?快快快叫救護車。”
工作人員都急了,趕緊往臺上跑。
老藝術家擺擺手:“叫什麼救護車,直接給我拉火葬場吧。”
這麼對戲,他脾氣再好,涵養再高,也擱不住勁兒了。
在場的工作人員都知道老藝術家身體很健康,平時從來不為難誰。
這一上午排練下來,每次都是那個嬌滴滴的【關系戶】出狀況。
一會兒說累,一會兒要喝指定牌子的咖啡。五分鐘補個妝擦個汗,十分鐘吃個保養品跟他親愛的打個電話撒嬌。
祖宗誒,活祖宗。
老藝術家阻止大家打120,扶著江宴裝模作樣喘幾口氣,喝了點水。委婉提出這麼彩排,確實不太適應,想要辭演。
大家心知肚明,老藝術家這是在看制作方的態度,要不要換掉【關系戶】。
以他的成就和身份,這個節目接不接
沒什麼關系,他就是沖著這個代表官方電視臺的濃厚文化歷史,才很愿意接下名畫擬人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