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學,可是他爸媽卻覺得孩子丟臉,沒考上他們預期的學校……嗐。他在日記里寫著,本來想早點死,可是他想過完18歲生日,所以多熬了幾天。”
江宴心里一緊。
“謝謝。”他小聲致謝,不遠不近跟著林嶼。
沒有人可以理解抑郁癥患者內心有多痛苦。
但是江宴想要嘗試,去進入林嶼的心,把他所有的難過都擦掉。
可是好難,他不懂預判林嶼的情緒。
這個孩子很聰明,他反而會預判很多事兒,規劃自己的需求,而且是朝深淵去規劃。
一向自認為很有能力的江宴,面對林嶼,卻有著深深的無力感。
鬼屋的設計很大,按照道教體系分布著各種傳說里的妖魔鬼怪。
林嶼停在一個石洞造型的鬼屋門前,看著頂上的字。
【白骨精洞】
“姥姥……”他淺淺念叨著。
姥姥沒讀過書,卻能把西游的內容記跟他講的很清楚。
他小時候很怕聽到白骨精這個故事,他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原來人是由白骨撐著的。
姥姥給他講故事的同時,也會告訴他很多知識。
林嶼覺得姥姥的腦袋里裝著很多很多他喜歡的稀奇古怪。
江宴看著他的背影,落寞孤獨,好像被扔進了沉寂無聲的海底幾萬年。
他難受地揉了揉眉心,嘆氣。
真想把林嶼狠狠抱在懷里,把他所有的記憶都刪除,讓他從下一秒開始,擁有嶄新的人生。
江宴覺得心律不齊,敲了敲心臟位置,跟著林嶼進了白骨精洞內。
剛進入,他就看到林嶼面前飛過去一架穿著披風的白色骨架,接著就是電視劇原聲的白骨娘娘令人頭皮發麻的笑聲。
林嶼盯著來回飛舞的白骨架,忽然蹲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膝蓋,全身輕輕抽了兩下。
他在哭。
江宴知道,孩子想起來姥姥了。
身后走進來一對情侶,他們繞過江宴,女孩子注意到蹲在大門掛滿骨頭的假樹旁的林嶼,拱了拱自己男友,“他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你去問問。”
男孩抽了一眼緊緊盯著林嶼的男人,武裝的壓根看不到臉,尷尬笑了下,對女孩說,“我去不太好吧。”
他能看出來江宴對蹲著的人有多關心,自己去太冒昧了。
女孩性格比較開朗,她看男朋友不好意思,對著江宴揮揮手,問:“他病了嗎?”
江宴伸出手指,對著女孩做了個請噤聲的動作,接著帶著感激,對她雙手合十,又禮貌跟男孩點點頭。
林嶼以為這對好心人是在問保鏢隊長,沒有抬頭。
他聽著音響重復著電視劇的臺詞,腦海里對應上了劇情。
家里有一臺舊電視,是二爺爺掏錢給他們祖孫倆買的,他很喜歡西游記。
姥姥每次都跟他一起看,看完了,還會陪著他一起扮演里面的各種角色。
他最佩服孫悟空,每次拿著個小木棍對著姥姥大喊一聲:“妖精!哪里逃!”
姥姥笨拙表演者,或者假裝倒在玉米堆里,或者忍不住憋笑地捂著身體,說:“大圣饒命啊!”
沉在回憶的林嶼,苦笑一聲。
為什麼人會長大,為什麼人會死亡,為什麼他什麼都沒有了。
大黃,姥姥,江宴,或許過不了多久,二爺爺也會扔他一個人,在這個無情的世界里,苦苦掙扎。
還是死了好。
一了百了。
他忽然站起來,嚇了江宴和關心他的小情侶一跳。
林嶼猛地撿起來地上造型逼真的骨頭,想要了結自己,可手上的重量和觸感很輕,是泡沫做的。
他情緒一下非常委屈,狠狠扔了骨頭,轉身。
江宴一下子伸出手,把人狠狠抱在懷里。
他不知道林嶼蹲在地上那麼久想到了什麼,他只是看到林嶼身上的陰霾越來越重。
被人牢牢禁錮在懷里的人掙扎兩下后,很快反應過來,這人是江宴。
他的動作驟停,胡亂抹干凈眼淚。
林嶼特別不想讓江宴知道自己是個情緒不穩定且負面情緒很重的人。
雖然他已經在江宴面前無理取鬧了很多次,可他不想自己再有下一次。
“我不想看到你。”他嘴硬,“你走。”
可他頭卻毫無力氣的靠在江宴胸膛,貪婪汲取著。
他像是干涸了許久的河道,逢上了一片專門為他降雨的云朵。
隔著厚厚的衣服,聽著這人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好像他紊亂的心跳也被帶著一點一點找到了正常的跳動節奏。
他口是心非地推開,而江宴卻逆著風偏要向他走來的舉動,會比他主動開口求人留下,讓他更能捕捉安全感。
林嶼依舊嘴硬:“我都說了不讓他告訴你我在哪。”
他的手卻不由自主抓上了江宴衣服兩側,發著力,狠狠攥著,指尖發白,眼圈紅透。
真的很需要江宴,他真的很愿意江宴陪在自己身邊,可說出來的話卻越加冷漠。
他想要獲得更多用反話試探出對方帶給自己瘋狂疊加的安心。
“你走那麼快,把我扔了不就行了,為什麼還要找。
”林嶼的委屈迅速放大,“我自己能活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