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不許看,以后都不看!”他沒察覺自己在賭氣。
余光注意到門把手又轉動起來,林嶼忽然發了脾氣。
“不要轉!不要動!”他在對自己說不要再出現幻覺。
出現幻覺就說明自己有病!
他不想自己有病!
懷著忐忑心情想要開門的江宴第一次轉動門把手后一直想不到自己該用什麼情緒面對林嶼。
是笑呢,還是不笑?
所以他沒敢進來。
琢磨了一會兒他覺得還是不要笑了,畢竟林嶼現在心情可能不大好。
于是他第二次想要開門進去的時候,就聽到林嶼大聲且暴躁地讓他不要轉,不要動。
江宴瞬間縮回手,不敢動了。
“抑郁患者難道還有透視眼?”他驚訝。
“江宴,你站在門口發什麼呆?”二爺爺從對面房間出來,推他進去,“昨晚上說夢話,他喊你了,一準想你了,快進去看看小嶼。”
“真的?”江宴瞬間開心,被推著進了門,和生自己悶氣的林嶼目光對接。
林嶼看到江宴,所有的情緒平穩下降,他靜靜盯著想見又不愿意見的人,完全忽略了二爺爺走了過來。
江宴沒敢動,他看不出來林嶼臉上是什麼情緒。
是即將要爆發趕走自己還是?
他猜測著。
“怎麼幻覺越來越真實了。”過了一會兒,林嶼揉了揉眼睛,又開始焦躁。
他狠狠砸過來一個枕頭。
江宴:“什麼幻覺?”
他單手抓住枕頭?
“江宴?”聽見聲音,林嶼再次抬頭,眼里的光短暫閃過,接著應急保護心理驟升。
江宴看著他短短幾秒內,神色幾經變幻,最終停留在一個異常安靜的狀態下,才敢往前走了一步。
“吃飯了嗎?”他問。
林嶼經過短暫激烈的內心掙扎,最終被想要江宴待在自己身邊的渴求情緒占據。
他一直盯著江宴,確認這個會動的影像不是幻覺。
“怎麼?”江宴看著軟乎乎的人就心生歡喜。
林嶼沒說話,他怕自己控制不住開口趕人走。
江宴這兩天不在身邊,他真的很沒有安全感。
他不停拉著二爺爺說話,緩解焦慮,狠狠填補情緒依靠。
可二爺爺都六十二歲了,身體再硬朗也不是鐵人,他要吃飯洗澡睡覺,總有不在林嶼身邊的時候。
抑郁癥患者會把幾次分離的焦慮情緒疊加,出現一次空窗不安就多一點。
積壓多了,就要發脾氣。
通常只發給自己,身邊出現別人,不管認識與否,都會馬上壓下情緒,若無其事比正常人還正常人。
當林嶼反應過來,眼前的江宴是真實的,不是幻覺后,瞬間找到了情緒依靠,并且用自己成功趕走江宴兩次后帶來的不悅體驗,說服自己不再驅趕他的情緒港灣。
“江宴。”林嶼又一次喊他名字。
“嗯。”江宴回應。
“江宴。”林嶼又喊。
“怎麼了?”
“江宴……”林嶼反復確認,這真的不是幻覺。
“我……”江宴有點心里沒底,“是我,林嶼?”
江宴看著他情緒一直很穩定,眼神非常集中,大膽走過去,摸他額頭。
不燙。
他想收回手的時候,感覺到林嶼的頭往他手里靠了靠。
他就沒動,摸著他的額頭,問:“不舒服?”
林嶼不說話,靜靜感受著江宴身上的雪香,和手掌溫度。
他覺得這樣的狀態特別踏實。
二爺爺在林嶼身邊站了半天,看出來自己被當成空氣了,倒是替小嶼開心。
他洗完幾個水果后,自覺離開。
江宴的手一直扶著林嶼額頭沒動,也不再問什麼了。這孩子什麼都不回應,就這樣保持一個姿勢待著。
兩個人就這樣聽著彼此的呼吸,沉默著,足足有二十多分鐘。
是由由的一聲“喵嗚”,讓林嶼好像一下子打開了時間開關,他終于動了一下。
“江宴。”他抬起頭,再一次確認。
“嗯。”江宴應著。
林嶼看起來沒有任何情緒,可心里卻很松弛,他貪婪接受這江宴帶來的強大安全感,好像回到了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
他很慶幸,林嶼可以替代姥姥離世的給自己造成的強大缺失感。他也很奇怪,為什麼江宴可以替代從小相依為命的姥姥。
窗外閃過的一道車燈,讓林嶼的眼神忽然小小緊縮了一下。
林嶼以為他被嚇到了,去關窗戶。
折身回來看到林嶼盯著墻上的始終,眼睛跟著秒表一下一下地動著。
他沒有打擾林嶼的行為。
就這樣,林嶼看著秒表走了一圈又一圈,一動不動。
五分鐘后,江宴轉了轉脖子,酸了。
“林嶼?一直看著秒針做什麼?”
這一問,明顯讓安靜的人產生了一種很大的情緒起伏。
江宴怪自己多嘴。
他拿著水果刀削皮,切塊,用牙簽扎著水果喂到林嶼嘴邊。
林嶼眼睛不肯離開秒針,不吃東西。
十分鐘后,他還是保持這個姿勢,并且開始焦躁。
手指不停搓著,眼睛頻繁眨動。
江宴看到林嶼十分焦慮地看了自己一眼,又繼續盯著秒針。
有時候他眼睛會比秒針快一點,然后又看一眼江宴,接著是越加明顯的不安。
又過了五分鐘,林嶼忽然“噌”一下從床上站起來,抓起來一個蘋果狠狠砸向了滴答滴答轉著的時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