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辦法不糾結,江宴到底為什麼對自己好。
他究竟哪里值得?
自己分明就是被別人玩弄的垃圾。
他因為自己的自卑,抗拒著高貴的江宴。
“我要二爺爺。”他的心貪婪汲取著江宴給他的疼惜,大腦卻遏制著自己繼續深陷。自己是被蔡新宇糟蹋過三年的骯臟之人,不配得到偶像的幫助。
他推開江宴的手,又一次重復,“我要二爺爺。”
護士們看到林嶼情緒出現巨大波動,都勸江宴先出去,二爺爺也一直給江宴眼神暗示。
江宴無可奈何,看著低頭鬧情緒的林嶼,只好先出去。
這門剛關上,林嶼整個人瞬間垮了,他靠在枕頭上,腦袋很亂。
明明很喜歡江宴身上的味道,喜歡他手掌的溫度,只是他做不到不自卑。
江宴是懸在天上高貴的月亮,而自己是爛在淤泥里的魚蝦。
“小嶼。”二爺爺察覺到林嶼的情緒很差,坐在床邊無聲陪著孩子。
護士給他扎了一針,告訴他半個小時后,小口喝米湯,吃一點停一會兒,看看身體接受反應,再繼續吃點。
林嶼乖乖點頭,小聲說著謝謝。
“二爺爺,我想出院。”護士走后,他把頭靠在二爺爺身上,眼睛看著墻壁發呆。
“出,明天就出。”二爺爺答應。
江宴說了,明天就安排人來接走林嶼。但是要二爺爺保密,就說是二爺爺自己花錢找人來接走林嶼的。
淳樸的老人家不知道小兩口到底在鬧什麼別扭,可二爺爺光憑這半天接觸,對江宴的印象極其好。
這高高帥帥的小伙子,總是面帶微笑,說話很客氣,次次都彎下身子聽自己說話。
而且他出手很大方,動不動就這個錢我給,這個東西我買,卡你拿著,房子隨便住……
有錢是真有錢,沒見過世面的二爺爺替小嶼開心。找到一個有錢還對他這麼好的對象,是好事。
他在心里對比,這個江宴,比蔡新宇強太多了!
二爺爺勸林嶼:“有啥事不是床頭打架床尾和,我看江宴那小子對你是真上心。你老趕他走,次數多了這種有錢人就真的隨便找個人,你不就……”
“二爺爺……”林嶼打斷,“他應該去找別人,找誰都行,總之不可以是我。”
“你倆到底因為啥鬧這麼僵?難道是他出軌被你抓包了?”二爺爺深陷在自己的邏輯圈里。
“看著挺本分的面相啊……不應該啊,二爺爺看人還是挺準的,我覺得江宴應該不是……”
“二爺爺……”林嶼反應過來他誤會了什麼,疲憊搖頭,“他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他說他是,說得斬釘截鐵。”二爺爺依舊覺得林嶼在跟江宴賭氣。
林嶼頭皮一緊,江宴竟然跟二爺爺單方面承認是自己男朋友?
他瞬間被無形壓力覆蓋,林嶼趕緊搖頭,焦急解釋:“不是,他不是,他不能這麼說。我不會同意,二爺爺,我好臟的,我不可以同意,他不能成為我的男朋友。”
他語速越來越快,聲音越來越大,呼吸也加重許多,整個人開始緊繃著,眼睛里很是慌亂。
“小嶼小嶼!”二爺爺被他突然爆發的樣子嚇到了。
“不要我不要!”林嶼忽然使勁按了一下太陽穴,好疼,疼得受不了。
疼得呼吸都不敢用力。
江宴怎麼能跟二爺爺說是自己男朋友?
不行,他不敢接受,他不要江宴宛若神明一般存在的人被自己玷污。
這樣巨大受寵若驚成了他難以承受的心理負擔,瘋狂上涌的抵觸情緒猶如雪崩,他心臟仿佛遭到了強力擠壓,所有的一切開始不受控。
“二爺爺我要出院,我不要江宴,不要看到他,你帶我走!”林嶼剛才說話還有氣無力,這會兒幾乎是情緒激動到像是中了毒,低吼著。
二爺爺從來沒看過這樣崩潰的林嶼,一句話都接不上了。
林嶼得不到最信任之人的回應,自我保護機制開啟。
他掀開被子赤腳跑向大門,也不知道他哪里來的力氣,反應過來的二爺爺壓根抱不住他。
聞聲而來的護士也都被林嶼激動地推開,接著他被一雙有力的手扣住手腕。
江宴把他穩穩壓在懷里,輕聲安撫,“林嶼,不鬧。”
“不要,不要!”林嶼聞著江宴身上獨有的氣息,狠狠掙扎,情緒大潰,“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我好臟!”林嶼威脅他,“你不放開我會咬舌頭。”
“好好!”江宴趕緊松手,林嶼光著腳跑出去,栽倒在厚厚的雪地里。
江宴的心啊,一下子縮緊,趕緊脫下大衣把雪里的人抱起來。
“你能不能放過我……”林嶼又是忽然的冷靜,跟前一秒的崩潰判若兩人。
他眼神極其飄忽,無法聚焦:“我知道你會接著我所有的壞脾氣,但這不是你應該為我這個爛人做的事兒。”
“我真的很臟……你不碰我好不好?我求你,離我遠一點,我洗不干凈的,怎麼洗都不會干凈。”他說著,澄澈的眼睛忽然渾濁起來,滿目悲傷。林嶼捧著冰涼刺骨的雪往薄薄的病號服上瘋狂地擦,“你看,江宴你看,雪都被我染臟了!”
然后他毫無意義地笑出聲,聽得江宴心中狠狠壓著一口氣,喘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