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只差一步,人就要跨出去,可身后的江宴,沐浴在燦爛陽光下的江宴身體開始模糊,他就不想走了。
林嶼經過反復掙扎,似乎知道了自己存在的地方不是真實世界,他能有意識告訴自己,他應該是在夢里。
在夢里,他可以選擇和自己傾慕了三年的偶像在一起,因為他不用背負現實世界里的可以預料到的一切后果。
身份的懸殊,會讓他被人指著脊梁骨說他沒有自知之明,攀著江宴這個高枝。
而他也從未想過自己的偶像,會有一天救下自己,還對自己這麼好,甚至,要求他試試做他男朋友。
他不敢,他一點都不敢。
能靜靜的,偷偷的喜歡江宴他就很知足了。
林嶼也很擔心,江宴不過是一時興起,自己不敢再踏入關于感情的任何范圍。
所以想要逃避江宴。
可是夢里他不用逃避,他可以肆無忌憚接受江宴的一切好。
反正,都是假的。
他不想夢醒。
可是二爺爺說,姥姥每年要掃墓四次,林嶼必須要做這些事。
萬般糾結在心里,他很難選擇。
林嶼不得不承認,在遭遇過蔡新宇長達三年的“感情”折磨后,很快,甚至是一點都沒有猶豫地貪圖起來江宴對自己的好。
他原以為,自己脫離蔡新宇后,從此再也不會對任何人有信任感,也不會戀愛。
可是自己淪陷得這麼快,他不敢表現出來。
“江宴……”他輕輕喊了一句,看著姥姥的小院里,一臉溫柔笑意的江宴對自己招手。
“林嶼,過來。”
“小嶼啊,我活不了幾年了,我走了,就真的沒人給你姥姥拔草燒紙錢嘍。
”
可二爺爺的話不斷拉扯著林嶼離開江宴。
“林嶼……回來。”江宴的臉又開始模糊,聲音也帶上了難過。
“不要……”我不要走,林嶼內心掙扎。
“小嶼,你還答應二爺爺,你報考美術學院的作品,要畫一幅二爺爺的肖像,你畫了沒?這三年你讀著大學沒?”
二爺爺的話又一次把林嶼的意念拉扯著。
“大學……”林嶼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拿到了最想報考的藝術學院通知書,卻沒有錢上學。
姥姥突然心臟不舒服,就是在他開學前的那幾天。
林嶼賣了老家的房子,湊了點錢,放棄上學,帶姥姥來H城看病。
城里人都說,鴻博醫院的蔡新宇是專家,很多心臟疾病的人都被他挽救回生命。
于是林嶼帶著姥姥去找蔡新宇看病。
結果……
想到這里,林嶼的情緒沉入谷底。
“小嶼,二爺爺其實有點私心。我沒兒沒女,還想著,小嶼你會不會給我送終,我肯定不拖累你給我養老,就是想著,我死了,別連個收尸的人都沒有。”
二爺爺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林嶼一直認為他因為太想念二爺爺,才會在夢里看到二爺爺,聽到二爺爺的聲音。
小時候的糗事,都是他知道的事兒,可二爺爺這會兒的內心獨白,讓林嶼一下子恍了一下神。
他好像,反應過來,二爺爺真的來看他了!
“二爺爺?”
“誒!”
“二爺爺!”
“誒!!”
二爺爺看著病床上一句比一句清晰喊著自己的人,再看著電子屏胡亂跳躍的數據,一聲高過一聲的應著。
他有預感,這個他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快醒了!
二爺爺明白是自己自私要林嶼給自己收尸的話,讓孩子有了更大的反應,他就不要這老臉了,直接要求:“小嶼!二爺爺打小對你好,你不能沒良心,你得養我老,送我終,掃我墳,叫我聲爺爺!”
說著說著,二爺爺眼里轉了一圈眼淚。
他是打心眼里喜歡林嶼這孩子,但是他卻從來不敢奢望,自己能被林嶼認可。
“二……二爺爺。”
林嶼眼角流出淚,他的身體緊緊團在一起幾秒鐘后,緩緩放松。他的手在二爺爺的手心里輕輕動了動,眼睛緩緩掀起來一條縫隙。
他在昏暗的燈光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抹著淚。
“二爺爺……”林嶼虛弱喊著,“你真的來看小嶼了?”
說完,他不等二爺爺反應過來,猛地坐起來,撲進老人家懷里,大聲哭了起來。
“二爺爺……”
“小嶼!小嶼!哈哈,嗚嗚嗚……”二爺爺懷里的人冰冷僵硬,眼淚卻燙得嚇人,他緊緊抱著孩子,用力拍著他的背,也控制不住情緒,又哭又笑,“這些年在外頭遭了不少罪吧,二爺爺沒用啊,幫不了你。”
“啊!醒了!啊啊啊!”王劍看著監控畫面,激動不已。
這半個月的努力,終于看到了最好的結果!
這就是他們做醫生能獲得的最大情緒安慰!
成就感滿滿!
他連續扒拉了三次坐在一旁的江宴:“你怎麼這麼平靜?”
江宴緊緊盯著屏幕,面無表情。
“不,你一點也不了解我。”他開心到腳趾都要把鞋底摳破了,他怎麼會不激動!
只是太激動了,反而做不出表情了。
王劍忽然收起興奮表情,說:“對對對,我這個時候不能太開心,畢竟林嶼哭得那麼傷心,我太沒同理心了。”
他虛心:“我要向你學習。”
江宴:“?”
對哦,林嶼這麼傷心,他卻在開心,這不合適。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