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嶼上車后,和蔡新宇三年來的所有回憶像旋轉木馬一樣,不斷交織涌現。他厭惡至極這些壓根無法抹除的記憶,他覺得自己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惡心至極,被蔡新宇碰過,從心到身體都是無比骯臟。
他忽然覺得,這麼臟的自己穿著江宴買給他衣服,都是對江宴的一種侮辱。
林嶼在波濤洶涌的不堪回憶中,用支離破碎姥姥的臉,努力保持清醒,他狠狠控制著自己不要失控。
蔡新宇這三年帶給他的回憶,除了惡心,還有深深的恐懼。
醉酒后的人,會把他打到昏厥,手臂骨折。
體能上,本就天生貧血無力的林嶼,幾乎沒有任何反抗力。
人對疼痛有著本能的懼怕,哪怕遭受過再多次的毆打,也不會因此麻木。
林嶼的身體記憶,對蔡新宇的一抬手,一瞪眼,都會下意識條件反射躲避,顫抖。
蔡新宇保證過很多次,以后不喝酒了,不會再打他了。
可是那個人渣根本做不LJ到,甚至后來不喝酒的時候,在工作中或者生活里遇到不順心的事兒,他也會對林嶼動幾下手。
這些回憶讓林嶼全身繃緊,握緊的雙拳,輕輕顫著,指甲已經深深摳進了手心肉里。
他卻全然感覺不到痛。
心理創傷與之相比,微不足道。
車子顛簸一下,林嶼的手碰到了大衣兜里的手機。霎時,江宴溫和的臉,迎著光發著光的臉出現在他腦海,似乎從四面八方給予了他無形安全的網。
他靠著江宴給予的力量,一點一點把對蔡新宇的恐懼壓制下去,把手伸進大衣兜,按下手機關機鍵。
他告訴自己,他跟蔡新宇之間,應該有個了斷。
這件事,不會讓江宴參與進來。
“去個安靜的地方。”林嶼開口,“我不想去你家。”
“你他麼指揮老子?”蔡新宇側目看他一眼,沒答應,“你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很吸引我。”
冰冷,漂亮,清純,澄澈,還有著他獨特的性感。
他這次一定會把林嶼永遠困在家里,不,是讓他在地下室度過后半生!一輩子別想逃走!
蔡新宇要好好愛他,用他所認為的方式。
林嶼壓下心中的惡心,在蔡新宇拒絕后,又摸了摸江宴給他的手機,眼神忽然沉下去,猝不及防伸手,猛打方向盤,車子一下子朝著馬路防護欄沖了過去!
護欄下,是一條大河。
“艸!你他媽有病啊!”蔡新宇被嚇出一身冷汗,緊急轉回方向盤,車身跟護欄狠狠擦撞,火花四濺。
他減速慢行,心臟就快跳出來了。
“我不去你家。”林嶼再次重復,他很失落,竟然沒有掉下水。
“行,行,你脾氣真是見長啊,自從那個老東西離開后,你就越來越……啊!”
蔡新宇還沒罵完,眼睛傳來一陣劇疼,他趕緊急剎車,疼得哀嚎。
“靠,你敢打我!”他不可置信看著手上的血,趕緊用車內遮陽板上的鏡子查看傷口。
林嶼手里的手機屏幕已經碎裂,他幾乎是用足了力氣去打這個折磨了他三年的人。
“不要罵我姥姥。”林嶼面無表情,可內心卻無比憤怒。
他怕蔡新宇還手,自己會馬上死。可他的怕不是因為怕死,是怕自己還沒好好報復,他不甘心。
蔡新宇罵他神經病。
但是在車里還是不要太激怒林嶼,等下了車自然可以好好收拾他。
不然,林嶼再搶一次方向盤,可就沒那麼幸運了。
蔡新宇忍著疼,憋著火氣,沒有繼續發脾氣。
因為急剎車,身后的幾輛車差點追尾,司機都下來指責。
只是他們看到一只眼睛流血的蔡新宇,和一個拿著沾血手機的人以后,就都默默回去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車里要是出了人命,他們都不想有瓜葛。
蔡新宇壓著脾氣,問:“行,你說去哪。”
他只是眼眶受了傷,血流進眼睛里,并無大礙,但是他也怕此刻不要命的林嶼在對自己做出什麼可怕舉動。
于是乖乖驅車兩個多小時,來到了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
下了車,林嶼始終沒有說話,而是靜靜看著遠處的小路發呆。
蔡新宇眼眶上的血已經凝結,他抽了幾根煙后,去拉林嶼的手。
林嶼很惡心,躲得干脆。
蔡新宇心里罵了句臟話,把煙狠狠掐滅。
他看了一圈,確認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也沒有攝像頭,冷冷笑了一下。
他還算耐著性子對林嶼說:“小嶼,我剛才那麼跟你說話,是因為我生氣,我生氣江宴把你帶走了。我們才是戀人,都在一起三年了,我舍不得你離開,我是愛你的,你應該感受得到!”
說著說著,蔡新宇動情了,他看著清冷柔弱但眼神始終清澈堅韌的林嶼,是發自內心的愛上了。
這句愛你,可謂是一點不假。
他離不開林嶼。
甚至打算為了這個漂亮的小男友,改改脾氣,收收性子。
深秋落日早,風透著刺骨的冷。
夕陽殘血,把臉色蒼白的林嶼染成了漂亮的金粉精靈。
他側頭毫無情緒地看著蔡新宇,忽然帶上了一種不知什麼情緒的笑,林嶼輕輕開口,語氣沒有任何起伏:“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