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活動范圍最遠只能到這里,上廁所,洗澡。
林嶼熬著,他要等給姥姥守靈一個月,盡了孝道后,他就什麼惦記都沒有了。
噩夢一場接一場,江宴看著林嶼睡得越來越不踏實,滿眼惆悵。
籠子里的小貓早就被林嶼翻來覆去的動靜驚醒,它睜著圓圓的大眼睛,一直驚恐盯著林嶼。
它被人類傷害過,深深的懼怕刻在骨子里,縮在籠子一角不停地張著嘴巴“哈”氣示威。
江宴把籠子提到了客廳,讓它脫離害怕環境,安靜下來。
“你們兩個小可憐,應激的人嚇到了應激的貓,可我卻一個都幫不了。”
“姥姥……”房間里的人突然很大聲喊了一句,江宴趕緊跑回去,與光著腳跑下來的林嶼險些撞在一起。
“姥姥!”林嶼狠狠撲上來,緊緊摟上了江宴的腰,孩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不斷央求,“姥姥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我!”
江宴心中堵得不行,抱住了他。
“傻孩子,這是睡覺睡驚了。”輸液儀器已經被林嶼拽倒了。
江宴想要掰開林嶼的手,檢查輸液針頭有沒有折斷在他手背,可這孩子力氣出奇的大,緊緊抱著自己。
他不敢太用力,擔心把他弄疼了。
“這是怎麼回事?”聽到動靜的兩個護士跑了過來。
“快,看看他的手背,有沒有針頭。”江宴著急。
護士都身經百戰了,這場景一看就知道病人睡驚了,尤其是這種精神狀態不太好的病人。本應該安排家屬和護士片刻不離身,只是王劍特意交代,讓江宴多陪著林嶼就行,護士們就不經常進來。
“針頭是完整的,”護士檢查完說,“應該是連接部分的管子被扯斷了。
”
“啪。”另一個小護士打開燈,房間瞬間明亮。
果然,是管子被扯斷了,藥液已經在地上匯聚了一小攤。
而林嶼的手開始回血,護士趕緊給他止血。
在燈打開的那一瞬,江宴明顯感覺到林嶼的身體又緊緊地往自己懷里使勁兒擠了擠。
“關燈。”他說,他感覺得到,林嶼不喜歡光。
“關燈?”小護士反問。
“對,關上。”江宴斬釘截鐵地重復。
“哦……”她把燈關了。
林嶼果然在黑暗之中,放松了一些身體。
“姥姥……”
“護士,他身體很燙,肯定發燒了,趕緊給他打一針退燒藥。”
“發燒了?”一個護士上來檢查,低聲驚呼,“這也太燙了!下午王醫生不是做了提前干預,這藥對他怎麼完全沒效果?我馬上給他補一針。”
兩個小護士去準備。
江宴拍著燒糊涂的林嶼,把人抱起來,放床上,可林嶼死死抱著他,不松手。
“姥姥,痛,頭很痛。”
“是啊,沖了那麼久的冷水澡,發了燒,頭能不疼?”他又心疼又生氣,生氣自己就不該相信林嶼會好好洗澡。下次,他一定跟著這孩子,親自給他洗。
很快,護士過來給林嶼打針,可林嶼死活不松開江宴,全身肌肉緊繃,護士壓根沒法給他扎針。
“姥姥……姥姥。”林嶼意識模糊,反復呼喚。
江宴靈機一動,對小護士說,“找個值班的護士,年紀大一點的,過來充當一下他姥姥。”
可小護士為難,“醫院有規定,40歲以上的護士都不讓值夜班。我們年紀小的熬得住,所以會有夜班。”
“家屬,請一個可以當姥姥的陪同家屬,或者不是很嚴重疾病的老人家,來扮演一下。”江宴換了個方案。
“找什麼家屬護士?”身后傳來王劍的聲音。
“你沒回家?”江宴問。
“你的小可憐在我醫院住院,我敢回家?我必須時時刻刻都在工作崗位待命啊,我的大影帝!”
“好兄弟,夠意思!”江宴著急,“那你給出個招。”
“給你的母上大人打個電話,讓她充當一下林嶼姥姥。”
“也行,那你快把我手機掏出來,打電話。”
“你的手也自由度很高啊?”王劍一邊掏江宴電話一邊問。
“他需要安撫,我的手現在在安撫他。”江宴回答得十分在理。
王劍笑笑,“沒錯沒錯。”接著有些自責地說,“我下午沒敢上那麼多藥,怕他身子弱受不住,發燒干預失敗,我的鍋。”
江宴搖搖頭,王劍考慮得很周到了。
電話很快接通,江宴媽媽開口就逗他:“聽你爸說給我找了個兒媳婦?就你眼睛長在腦瓜子頂的人,在美人扎堆的娛樂圈都沒看上誰,怎麼,這是天仙給你追到手了?”
“媽,你先別說話,待會聽到姥姥兩個字,就答應,盡量用蒼老一點的聲音。”
宋莉萍:“啊?”
然后她就聽到了一聲傷心至極,柔弱委屈的“姥姥……”
一下子,宋莉萍的心好像被什麼東西抓了一下。
她遲疑了一下,聽兒子的話,壓了啞嗓子,干脆地應了一聲,“姥姥在呢!”
這一聲回應,讓林嶼的身體猛然一顫,他的臉緩緩從江宴懷里抬起來,呈現出無比迷茫的神態。
他已經被高燒支配,思維混亂,關于姥姥和蔡新宇的記憶不斷交疊,讓他備受折磨。
“姥姥?”聽到有人回應,意識卡頓,所有混亂的記憶停在姥姥支離破碎拼湊不齊的臉上。
“嗯,我在。”宋莉萍又壓著嗓子回應。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宋莉萍絕對相信自己的兒子不會做讓她操心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