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返回林嶼病房,悄悄打開門,沒敢發出一點聲音。這孩子的手指伸進籠子里,摸著小白貓睡了過去,小白貓也睡得很香甜。
他看了看時間,晚上七點多了。
好餓。
飲食向來規律的他,這幾天完全打亂了生物鐘。
不過他沒有選擇離開去吃飯,而是靠在門框上,靜靜看著林嶼無可挑剔的睡顏。
他在問自己。
喜歡上了?
因為臉太好看?
沒喜歡上?
只是出于同情?
不行,不能因為長相而選擇一輩子的伴侶。
先處處看,合適一定追。
要是追不上,還發現自己陷進去呢?
聽說失戀很難挨。
所以現在要控制自己還是繼續隨著心走?
嘖,好難。
“蔡新宇……”睡夢中的林嶼忽然含糊不清地說著夢話。
江宴的情緒一下就林嶼委屈和害怕的語氣全部調動起來。
“求你……讓我走吧……”借著窗外的燈光,他看到林嶼的眼角開始濕潤,泛著光,全身輕輕顫了一下。
鋪卷而來的抗拒,令人壓抑至極的難過情緒,霎時把江宴裹得難以承受。
第15章 發燒
夢里的林嶼拿著一把水果刀,抵在自己小腹上,水流密集。他臉上掛著水珠,警告在他洗澡時門也不敲進來就解開皮帶的蔡新宇。
花灑的水,很涼,但好歹是夏末,水沒有那麼涼透人心。
“我今天不想,一點都不想,你不要逼我。”他很抗拒,全身都寫滿了不情愿。
“你真的病得不輕!”蔡新宇看著鋒利刀刃已經劃破了林嶼白凈細嫩的小腹,沒敢輕舉妄動,“誰他麼洗澡還帶著刀子?”
林嶼咬著嘴唇不說話,他見蔡新宇不走,用力壓了壓刀。
一道血水滲出。
密集的水線眨眼間就把他傷口處流出來的血沖下。
蔡新宇被他的狠勁兒嚇到了,趕緊退后,系上皮帶,他咬牙切齒地罵著:“行,林嶼你行,真他娘的喪氣!”
他黑著臉,狠狠摔上了浴室門。
“他奶奶的!”蔡新宇又狠狠踹了兩腳浴室門,“那老東西死了以后,你這小垃圾的脾氣見長啊!真掃興,老子玩不了你,還玩不了別人?”
他抓起外套,去了常去的男同酒吧,一頓發泄。
蔡新宇不會知道,林嶼以前不與他反抗,因為他沒辦法逃走,沒有錢給姥姥治病。
他的世界只有姥姥一個親人,為了她,林嶼可以做任何事兒,受一切委屈。
但是姥姥已經走了,他不會顧及什麼了,他會拼盡力氣和蔡新宇對抗,最壞的結局,就是一命抵一命。
對于一個想要自殺的人來說,這都無關緊要。
用自殘的方式逼退蔡新宇,林嶼手里的刀子“咣當”一聲掉在地上。
被水沖刷的傷口毫無知覺,他好像感覺不到疼一樣,緩緩蹲下,抱緊自己,雙目呆滯。
失去至親的傷痛遠遠大于皮外傷。
林嶼腦海里都是姥姥在病床上咽氣前不舍得不放心的胡言亂語,和大顆大顆渾濁的淚,從她已經不清明的眼睛里決堤一樣地流出來。
那些淚像是滾燙的硫酸,把林嶼腐蝕到體無完膚。
“姥姥,姥姥你可不可以再多陪陪小嶼啊,姥姥,你不要走,不要走。”
林嶼絕望。
姥姥徹底沒了呼吸,心電圖成了一條直線,發著平緩毫無情緒的那聲“滴——”狠狠地把林嶼拋進了不停下墜的深淵。
所有的光在那一剎那熄滅,所有的一切在他面前化作黑色的粉末,被雜亂的風吹散。
姥姥的樣子他怎麼都拼湊不起來,姥姥她再也不存在了。
林嶼想要大聲地哭,大聲地喊,可最終他什麼都沒做,抱著姥姥的尸體沉默著,誰也拉不動。
蔡新宇當時罵個不停,“你給老子松手!你抱著死人晦不晦氣!?”
他狠狠掐著林嶼的手臂,要把人拽開。
可那人像是磐石,神色空洞,紋絲不動。
“艸!平時軟的跟個快死的人一樣,這會兒力氣倒挺大!林嶼我警告你!”
“我要送我姥姥回家,我要跟你分手。”林嶼緩慢開口,打斷暴躁的蔡新宇。
他抱著姥姥還熱熱的身體,聲音雖小,卻堅定清晰。
“分手?呸!憑什麼跟我分手?你這些年花了我多少錢你知道嗎?”
“我不會還你錢!一分都不會還!”林嶼的眼睛終于動了動,他鼓起來好大的勇氣,對蔡新宇硬氣。
蔡新宇有暴力傾向,但基本都是喝酒以后。
喝了酒耍酒瘋,他還知道特意避開林嶼好看的臉蛋,專門打衣服能遮得住的地方。
第二天酒醒了,就假惺惺地說昨晚上不是故意的,讓林嶼原諒,保證以后再也不會動手,盡量少喝酒。
三年了,林嶼都被打得麻木了。
他的保證就是狗屁,但凡他能逃離蔡新宇的控制,能找得到他把自己的身份證畢業證藏在哪,不被這個人渣反鎖在家里,手機沒有跟蹤監控器,林嶼一定會帶著姥姥遠走高飛。
他有手有腦子,一定可以找到工作,賺錢養活姥姥。
哪怕去工地上干活,他吃得了苦。
林嶼的眼里不斷有水花迸濺,自己卻好像怎麼都流不出淚。
他現在就算洗澡,脖子上也綁著帶著一圈棉花的鏈子,像一只狗一樣,被蔡新宇囚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