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璟正當抬步往前走,徐鉞籍卻伸臂擋在他面前,唇角含笑道:“師兄,讓我走在前面吧。”
沈文璟眸光盈動,已經許久沒有人說過這句話了。
他已經記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任何災害禍亂,都是蒼翎仙尊擋于前方,從來沒有人說過,替他走在最前方。
沈文璟看著眼前高大英氣的青年,死死壓住心中那點悸動,不讓它有任何破土跡象,隨后壓下眼中復雜情緒,闔眸道:“小心。”
向空瀾緊緊地攥著趙捷的衣擺,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蒼翎仙尊,潔白無暇的道袍,完美精致的臉頰,修長高挑的身形……
一切都是那麼完美!
就連現在緊蹙眉頭,都顯得那般韻味十足。
真是看不夠!
當趙捷要跟上徐鉞籍的步伐之時,衣擺卻被人拉住,讓他步伐一頓,趙捷扭頭看著那個小孩,好笑道:“怎麼了?是怕了嗎?”
“沒有!”向空瀾認真道,“我……”
錢塘聞聲大笑,打斷向空瀾的解釋,嘲笑道:“我就說,小屁孩半點用處都沒有。這只不過剛剛進村,便嚇得路都走不了,兩年了,還是半點長進都沒有。”
向空瀾早就習慣了錢塘的冷嘲熱諷,這些話要是放在兩年前,他說不定還會跟錢塘爭個高下,可現在他已經能對這些話免疫了,充耳不聞。
“你說的對,行了吧。”向空瀾默默對天翻了個白眼,不再理會錢塘。
徐鉞籍走在隊伍最前方,踩著被鮮血津濕的土地,沙沙作響。
咔嚓——
一聲輕響,原來是徐鉞籍踩中了一截半段枯枝。
可隨后吱呀一聲輕響,回蕩于寂靜無聲的村莊之中,顯得尤為清楚。
徐鉞籍目光一凝,一道靈光倏然聚于指尖,如刀般眸光掃向那聲輕響傳來處,喝道:“誰?!”
第66章 活死人
那道輕響是從斜前方木門傳來的。
又是吱呀吱呀一聲輕響,那道木門竟打開一道縫隙,隨后一只枯槁如柴的手臂從里面伸出來,曲其手指叩了叩木門。
篤、篤、篤。
不輕不重的三下,在空中回蕩。
隨后便將那只柴臂收回門內,吱呀一聲響,那木門又緊緊閉上,仿佛剛剛那一瞬敲打,都只是他們的幻覺。
趙捷等人大為震驚,錢塘更是驚嚇出一身冷汗,大聲罵道:“我操,不是說村里人都死完了嗎?這又是什麼鬼?!”
向空瀾雖十分震驚,但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應大聲吵鬧,便小聲喝道:“閉嘴,安靜!”
徐鉞籍凝指一探,并未察覺到那只手上有任何魔氣,不由生惑,“這好像……是活人?”
沈文璟擰眉道:“活人?”
“我探出靈息,并未察覺到有半分魔息。”徐鉞籍收回靈力,頓了頓道,“抑或是,活死人……”
活死人,便是生前怨氣叢生,不消不散,只因生前冤案錯綜未了結,死后神智全無,空留一具干尸,無魂無魄,行尸走肉般留在人世間。
那些漁民難道都變成了活死人?藏于家中?
那村里看不到半具尸體的緣由,便也清了明見。
那些被人引頸放血的尸體怨氣積壓,久久不散,竟生生變成了活死人,留在家中,見不得半縷陽光,所以這也是他們從進村到現在都為瞧見半具尸體的原因。
沈文璟道:“不管是什麼,我們都需靜觀其變。”
既然是活死人,便也不難辦。
只要他們不去招惹生非,那他們對活死人來說便造不成威脅。
畢竟冤有頭,債有主,活死人怨氣并不是他們觸發,這怨債便也算不到他們頭上。
村里若是有活死人,那他們便可以引用這些活死人,從活死人嘴里套*出這個村子里村民到底為何全死……
只是想讓活死人順從卻并非易事,活死人雖無神智,憑借怨念茍存于世,但卻與活人無異,而且要比生前更加謹慎多疑,它們的理智全部轉化為怨念,心中唯一念想就是報仇雪恨,不會擅自輕易剛愎。
沈文璟蹙眉想,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沈文璟抬步走到剛剛打開過的那扇木門前,輕輕叩響了那扇扉門,學著剛剛那道枯瘦的老手,敲擊三下。
篤、篤、篤。
果然,木門吱呀一聲,開了一道縫隙。
透過縫隙射進去的夕光,沈文璟看到一個面容枯槁,瘦骨如柴的老人站在門內,斑駁的皺紋在那老人臉上留下了深痕,玳瑁般的雀斑覆在大片干皮的脖頸上,花白的頭發凌亂地綁在頭頂上,用一塊殘破不堪的舊布包裹起來。
老人手上提著一盞昏暗的油燈,銹跡斑駁的鐵環卡在風裂干涸的手紋間,磨下了一道鐵銹黃濁的痕跡。
那老人目光空洞無神,抵著半邊門,喑啞的聲音從嗓子里磨出來,仿佛慘敗的風箱發聲:“何事——?”
沈文璟面不改色,淡聲道:“老人家,我們一行五人均為外來人,天色將暗,想在您這歇息一晚,修修神,明日再趕路,可否行個方便?”
老人明明眸子寡淡無神,可沈文璟卻仿佛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到幾分怒意。
他是聽到了什麼如此憤怒?
外來人?趕路?
那老人透過逼仄的門縫看著沈文璟,陰沉道:“村里不留外人,我村向來驚恐陌生人侵擾,還請各位趕緊走,不用敲下一家門了,不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