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
不想銘垣峰上會出現別人,不想師兄身邊會出現別人,不想他自己成為局外人,不想……不想的事情太多了。
可有一件事他非常想……
他想將師兄據為己有。
徐鉞籍看著身側師兄,亭亭如青竹般挺拔,一雙眉眼總清淡,但只有徐鉞籍見過那里面包含了多少動人心魄的情愫。
師兄于他,早就不在是像小時候那般,需仰著頭才能看清師兄面容,而今他只需微微頷首,便能捕捉到師兄一絲一毫的動容。
徐鉞籍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他希望這段青階能夠再長一些,長到天荒地老,長到海枯石爛,永遠走不盡最好。
那樣,他是不是能小聲地祈愿,師兄是屬于他一個人的……
“怎麼了,”沈文璟見身側袍影消失不見,轉頭看向徐鉞籍,不解地問道,“有別的事情?”
清冷仙人逆光而向,鍍上了一層金光,綢緞般的絨發在風中輕舞,像是肆意的潑墨,飄灑于人世間。
青山云黛,野鶴亭立。
好一副仙人夢華圖。
“不,”徐鉞籍回過神,望著那石階之上的仙人,應聲道,“無事。”
他大跨幾步邁上石階,追上前面那道修長的身影,同樣沐浴在波光之中,他笑道:“走吧,師兄。”
晚間,銘垣峰。
徐鉞籍久久不能釋懷,于院中站了快有半個時辰,手中的赤芍都被他拔禿了,艶紫的花瓣掉落滿地,微風一吹,滿地紅花尋春去。
徐鉞籍手中這顆赤芍禿了,他又伸手去拔了下一朵,一瓣一瓣地扯著那嬌嫩的花瓣,嘴里低喃道:“去。”
“不去。”
“去。”
“不去。”
……
如此反復,這已經是他糾結的第五束赤芍了。
他在糾結到底要不要去行止殿尋師兄。
他……想親口問問,師兄是不是真的要收徒了。
徐鉞籍一眨不眨地盯著手中的花朵,看著上面的花瓣一片一片掉落,他心里暗忖:“就這一株花,最后一片花瓣定結果。”
“不去。”
“去。”
“不去……”
最后一片花瓣隨風而動,跌落至徐鉞籍腳邊,還俏皮地在空中打了個卷。
徐鉞籍手握空花桿,怔怔道:“……不去?”
徐鉞籍靜默兩秒,而后向后拋下空花桿,抬步邁出寢殿。
那花瓣不算數,花桿才算,這樣湊在一起,才是最終結果。
去。
徐鉞籍來到行止殿前,看到偏殿明燭未滅,便知師兄此時在殿里。
徐鉞籍對于行止殿的構局要比他自己的宮殿來的還要清楚,沈文璟在行止殿外設下結界,對于他來說簡直是形同虛設。
徐鉞籍輕車熟路地走進行止殿,來到偏殿。
殿內明燭常亮,燈火通明,徐鉞籍心想:“想必師兄此時還伏于案前,整理卷帙吧。”
徐鉞籍曲起食指,隨意磕了兩下門扉,“師兄,我進來了。”
說罷便推門而入。
但只聽見殿內一聲驚呼,而后便是窸窸窣窣地收拾聲,好像在收拾什麼瓶罐。
徐鉞籍一進門,便看到紫竹屏風后面,沈文璟肩頭半裸,慌里慌張地收拾好檀木雕桌上的瓶瓶罐罐,慌忙之間竟也忘了用仙術。
收拾好后,沈文璟才反應過來自己此時衣衫不整,連忙將滑落至手臂的衣襟扯了上來,維系好后,才轉過身來。
屋內熏香清然,眼前美色流連,徐鉞籍一下無所適從,大腦轉不過來彎了,只能遲鈍地看著沈文璟一系列的動作,做不出任何反應。
沈文璟微慍道:“怎麼不敲門就直接進來?!”
徐鉞籍面色通紅,結結巴巴道:“對不起……師兄,我……我有敲門……”
沈文璟也十分慌亂,他不知道徐鉞籍有沒有看到剛剛那些動作。
但眼下,他只能用憤怒來掩飾自己方亂寸失。
“你……”沈文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怎麼了?”
沈文璟整理好情緒,又成為那個臨危不亂的清冷仙尊,跺步走出屏風,臉上絲毫看不出有何異常。
徐鉞籍緩了兩口氣,將心里那些雜念通通拋之腦后,平穩了心態,對上沈文璟冷淡的雙眸后,緩聲道:“我——”
只是他還未開口,突然聞到一股極淡的藥草味……
那是獨立于室內熏香之外的藥味。
徐鉞籍頓住了。
隨著沈文璟走進,徐鉞籍不用刻意去嗅,便能感受到一股藥草味從沈文璟身上飄散出來。
其實這道藥草味極淡,常人不可能從這滿屋的熏香中聞出來。
可徐鉞籍不是常人,他能聞到。
沈文璟見他不說了,疑惑道:“嗯?”
“師兄,”徐鉞籍顫聲道,“你……受傷了?”
沈文璟步伐一頓,眼中慌措一閃而過。
“沒有。”沈文璟一口否決。
徐鉞籍不相信,他一個跨步走到沈文璟身前。
這下,撲天蓋地的藥草味擋都擋不住,直沖徐鉞籍撲來。
徐鉞籍好像明白了他推開門時,沈文璟在干什麼。
沈文璟在收拾那些藥瓶,不想讓他知道自己身上的傷口。
可他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師兄身上的藥擦好了嗎?
徐鉞籍懊惱不已,但此時他又想到師兄騙他,徐鉞籍心中燃起了一小簇不知名的怒火。
他雙手鉗住沈文璟的肩頭,不敢用力,但這個力道也讓沈文璟脫不了身。
沈文璟慍道:“徐鉞籍,你要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