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徐鉞籍道,“只是見到師兄……太高興了。”
沈文璟眸光微閃,沒有出聲。
“師兄,”徐鉞籍抬頭,一雙眸子映得全是眼前沐浴在月光清輝之中的仙人,“自那夜你同我說,想讓我上昆侖山修行,后來我想明白了,既然是師兄的意愿,那我一定遵從。不就是上昆侖山修行三年,三年而已,我可以來。”
“上山那天,破曉之時我便站在行止宮外,以為能等到師兄的叮嚀囑咐,能等到師兄的護送,可等來的確是師兄幾夜未歸,人去房空……”
“我聽柳師兄說,你去了北海神淵,有要事纏身。當時真的有那麼著急嗎,真的不能等到我上昆侖山之后再走嗎?”
沈文璟眉眼淡淡,斂眸看著身前小師弟。
他其實想說,師兄想過要帶你一同下山,護送你去昆侖山,一路上叮囑你昆侖山種種事宜,讓你能盡早適應昆侖山修行,可……
可是并不是任何事情都能如他們所愿,有些事情,注定是要錯過的。
沈文璟沒有向徐鉞籍過多解釋,錯過了便錯過了。
薄涼的唇瓣吐出來的,不過是另一番話:“你一個人行,師兄相信你。”
“可……可我不想,”徐鉞籍委屈道,“我不想一個人,我想要師兄。”
沈文璟無言,此時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或不該說些什麼……
徐鉞籍也不是一定要向師兄討個說法,他見周遭氣氛有些凝重,不由又挑起了個話頭:“師兄,我前些日子挨了太珪堂三十驚魂板,現在還有點疼呢。”
說罷他聳了聳肩膀,好像真被那疼痛弄得受不了。但其實距離他挨板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他自身治愈能力又強,就算再頑劣的傷這個時間也好了。
但他偏不,偏要讓師兄心疼他。
沈文璟道:“因為何事?”
他相信徐鉞籍,不是那作奸犯科之輩,在三垣上不會隨意惹是生非,到了昆侖山上更不會了。
所以他沒有問徐鉞籍犯了什麼錯,而是問他因為什麼事情挨打。
徐鉞籍用輕松的語氣簡單向沈文璟描述那件毫無厘頭的挨打事件,說到挨板之時他哎呦哎呦地喚:“師兄,真的好疼。”
潛臺詞就是師兄摸摸才能不疼。
沈文璟舒展眉頭,靜靜地看著師弟眉飛色舞,繪聲繪色地描繪著當時情形,只是當聽到徐鉞籍說疼的時候,才伸手捻出一道靈力,細細地撫平徐鉞籍所說的‘傷痛’。
沈文璟聽到他是為了躲那些師兄弟才挨的板,唇角緊抿幾分,而后沉聲道:“你不需要這樣做,有人褒獎自會有人不服,修行不是修給別人,而是讓你自己強大起來。你需要做的,只是心正行端,檢身心于平日,不可無憂勤惕厲功夫。”
沈文璟的靈力在徐鉞籍身上上下游走,徐鉞籍身上的板傷早就痊愈了,這道靈力溫暖綿長,好像一道篝火冉冉徐行,將徐鉞籍的心都熨地滾燙。
徐鉞籍享受著師兄的體貼,笑道:“知道了師兄。”
一炷香的時間飛快地流逝。
沈文璟剛收回指尖靈力,便感到心尖一陣刺痛,天魔泣血的魔力怕是又開始新一輪的猛擊了。
沈文璟心房鈍痛,但明面上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他從徐鉞籍身上抽回手掌,慢慢將徐鉞籍從自己身上推開。
天魔泣血的授印一直藏在他體內,如若徐鉞籍一直靠在他身上,那徐鉞籍一定會有所感應,他不能讓徐鉞籍知道。
徐鉞籍看著清冷仙尊推開自己,愣住了。
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
沈文璟將手覆于身后,垂眸問道:“還有別的事嗎?”
“師兄,你要走?”徐鉞籍震驚道。
師兄不是來陪他的嗎?
“嗯。”
徐鉞籍怔愣道:“可是……我以為師兄會陪上我幾日,不……幾個時辰。”
他不敢奢求。
沈文璟的聲音化在海風里,清涼的嗓音顯得略微薄情:“鉞籍,你不小了……”
“總要學會獨立的。”
徐鉞籍聽到這話,胸膛突然發悶,好像有十座參天鳩山一齊壓在他的胸口之上,讓他喘不過氣來。
徐鉞籍唇角緊抿,喉間傳來一股莫名酸疼,但被他強行咽了下去,眼框泛出一股酸澀,但他緊咬犬牙,不讓自己流露出半分軟弱。
“要是我不扯斷這根墜子,師兄會來嗎?”
“師兄會來昆侖山上看我嗎?”徐鉞籍滿臉寫著真切,清亮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沈文璟,想看那兩張薄涼的唇瓣開合,吐出自己想聽的話。
海面上皎月高懸,清亮的月輝灑在沈文璟精致的側臉上,明暗交雜于高挺的鼻梁分界,美得不切實際,沈文璟半闔眉眼,聲音涼地聽不出任何情緒:“不會。”
徐鉞籍感覺心尖被一根極細的銀針狠狠地扎了一下,從里面汩汩冒出一泉血水,糊了滿身,感覺血流之處,全都被細細麻麻的針眼占據,涼且疼。
一股莫名的酸楚從胸腔直上咽喉,哽得徐鉞籍心疼,而后鼻腔一酸,連帶著那雙明眸都干澀幾分,徐鉞籍的眼框又紅了。
沈文璟的身影藏于月光之下,昏白的月光覆在身上,好像下一秒就要羽化而登仙般,他垂眉斂眸,沒有看到徐鉞籍眸底藏著揪心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