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長老們談得火熱之時,殿外傳來一陣紅光,眾人便料到應是丹熾長老出關了,捋了捋下頜羊角胡須,扯了扯長袍衣袖,正色等待柳津銘入殿。
“津銘,閉關回來了。”
“恭喜啊津銘兄。”
“恭喜丹熾仙尊。”
……
周遭喧鬧聲瞬間轉化為恭迎道賀聲,如今皞峪仙尊將三垣全權交由柳津銘掌管,下山尋仙游鶴去了。柳津銘成了三垣掌門人,眾人對他的態度都恭敬了幾分。
柳津銘信步走上殿階,對眾人道:“多謝諸位。”
沈文璟見柳津銘上來了,也只是抬抬眼皮,淡聲道:“恭喜。”
“你我二人不必如此生分。”柳津銘溫聲道。
待眾人商榷三垣往后幾日重要事項之后,烏壓壓一眾人才退處大殿。
沈文璟放下茶盞,也將出去之時,柳津銘喊住了他:“文璟。”
“何事?”沈文璟頓住腳步,等他說完 。
“我來時碰到享樂仙尊,”柳津銘道,“他說你收到了天魔泣血的狩藏印,難道你要去望仙山封印三年嗎?”
“嗯。”
“上次我問你昆侖山修行之事,你讓鉞籍一同前去,是不是因為你收到了這個,不愿鉞籍一個人留在銘垣峰上?”
“嗯,”沈文璟淡如云霧的眸光透過殿外遠山看向銘垣峰,“津銘兄,鉞籍上昆侖山,還多由你照看兩分。”
“放心吧,”柳津銘保證道,“鉞籍也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于我而言也是半個師弟,我一定多加照看。”
“如此多謝。”
柳津銘與沈文璟相識十年有余。
十年前那個少年眉眼冷淡,獨立于濁世,不染片身塵埃,十年后亦是如此。
柳津銘透過眼前這道欣長的身影,好像又看到當年那個矜貴清冷的少年,內斂而又堅定。
折花會上輕而易舉博得頭籌,成績與自己并列第一……
不,也可能……是沈文璟根本沒有發揮出全部實力。
他并不想成為眾人目光積聚的中心焦點,但縱使收了幾分靈力,他還是能從當年那批求仙者中脫穎而出。
柳津銘想起他第一次見到沈文璟的場景。
桃花樹下,少年折花。
明明在簡單不過的一個抬手動作,但沈文璟做出來好像就多了幾分氣定神閑,好似袖間拂過一縷春風,漫天的花香都氤氳在他身前。
經垂下的一段花枝,輕身吻上那少年柔嫩細膩的臉頰,連花兒都舍不得將用力。
那副畫面印在柳津銘腦海里,久久不散。
事后時時回想起來,他都感覺自己像是中魔了一般,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個如畫般的少年。
柳家乃是世家大族,柳津銘又是含著金湯勺出聲的貴氣少爺,從小到大身后有著無數人追捧他。
他自己也有非同一般的實力,從小慧根聰實,過目不忘,讓家族長老們刮目相看。
所以柳津銘生得一身傲氣,從來不會主動結交朋友,都是別人來巴結他。
可那次卻是他先開了口。
柳津銘不懂人情世故,左右逢源,他只能干巴巴地對著那折花少年道:“仙友好。”
輕音波動,驚擾了幾片花瓣,紛紛揚揚灑落下來,繾綣地流連在沈文璟肩膀上,沾染一身清香。
沈文璟將眸子從花樹上淡淡移開,落到柳津銘身上,清泉般冷冽的嗓音在柳津銘身前響起:“你好。”
至此,他們相識。
沈文璟永遠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好像天生就生得薄情寡淡,一雙冷眸似寒天苦水,不參雜半分情緒,公事公辦的態度,從來不會投入過多感情,亦或許他不知道情為何物。
即便柳津銘自詡他與沈文璟相識數年,是最熟悉沈文璟的人,可有些時候,他還是看不懂沈文璟。
抑或是,沈文璟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展示過真正的自己。
柳津銘想到天魔泣血的威力,蹙眉抿唇,雖說沈文璟靈力強悍,法力無邊,可天魔泣血實在不容小覷,古往今來太多血例擺在眼前,這讓他又為沈文璟扯出一份擔憂。
柳津銘還是忍不住叮囑道:“天魔泣血魔威不小,多少長老仙尊們都因為它而死于非命。它邪神詭異,千變萬化,享樂仙尊為封住它,也是吃盡了苦頭。”
“天魔泣血非同尋往,這件差事放在任何一個仙尊身上,都不可輕視。此次你前去望仙山,定要多加小心啊。”
“嗯。”
柳津銘又對沈文璟說了不少古今密聞,皆是關于那些先輩祖先們如何化解魔血之災,而后又是如何封印住它的,這些案列一定程度上也能幫助穩住心弦。
但一想到這背后一條血淋淋的真相后,又讓人不寒而栗——
既然有記載的仙尊長老們能全身而退,那麼那些沒有記載的仙尊長老們呢?
全都慘死于望仙山天魔泣血臺上……
等沈文璟真正走出大殿時,夜幕已然籠罩長空。
淅淅瀝瀝的斜雨不知何時從天上滴落,灑下萬點瓊瑤;檐廊陣陣滴雨聲,匯成一小股水流,積聚成洼,不知名地草蟲在水面上如履平地,又或是被淫雨驚擾,刷地一下溜進樹叢,不見蹤影。
青山陰雨落,步依待人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