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上山無事,一個人上山就離奇失蹤?
村里的閑言碎語瞬間多了起來,那些婦人們交頭接耳,將所想所感全都當成八卦講出來,說去了回不來的男人全都是被山里狐貍精迷住了,男人的精氣能讓狐貍精修為大增。
那些狐貍精啊,專門穿著衣不蔽體的薄衫,舞首弄姿,一個魅惑的眼神就能讓那些男人丟盔棄甲,現在只怕呀,那些個男人早就迷失進溫柔鄉嘍。
這天淫雨霏霏,天不蔽日,早春細雨綿綿,如針錐般撒入人間,又如天上仙子淚撒瑤池,不小心滴落幾滴清淚跌入凡間,執教人間春雨垠綿。
遠處塬舂山仙氣肆意流串,雨中云霧更為凄厲,朦朦朧朧覆蓋在山頭之上,叫人看不真切。
野草也經歷了綿雨的洗禮,露水順著草莖滑入濕粘的泥土,夾雜著幾縷芬香,草天一色鷓鴣飛。
河岸三兩聲布谷驚叫,許是細雨淫綿悱惻,沾濕了鳥兒翅膀,雨天里只能棲息在岸邊樹杈之上。
青葉擋住了細雨,鳥兒們歪頭用置喙梳理身上羽毛的殘水,而后轉頭看向河邊一搗衣婦,在暮色陰雨中發力,天邊陰雨滴落河里,一圈一圈漣漪仿佛像是無盡的圓,將那位妯娌吞噬殆盡。
楊家媳婦身披袯襫,頭戴箬帽,在河邊搗衣,用棒槌梆梆錘著青石臺上的麻衣,綿綿不盡的霏雨如同她此時心境,慌亂如麻,她毫無節奏地敲打著棒槌,心思全都放在她那幾天無歸的丈夫身上……
她正拿著麻衣放進水里清洗之時,突然覓見河面上涌出一件粗衫。
那衣衫被水泡的鼓脹,漂浮在水面上。
河里一片朦朧,看不清那衣衫模樣,從河里飄過來一件衣裳,準是上游哪家媳婦洗衣時不小心掉下來的。
自家男人日日挖煤窯炭,十分廢衣裳,每次剛縫好的新衣裳穿上身后,不消半月,那新衣裳便不成樣子,破爛不堪。
她看這件衣裳倒是不錯,把它拾回家填兩針腳,等自家男人回來后還能穿上一身新衣裳。
想到這,她用棒槌勾過那麻衣,倒挺沉,腕上用勁,將那件衣服挑過來些,而后一手扣住青石板地段,另一只手伸手去拽那件衣裳,將它拽了過來。
霧雨淅瀝,打在她的袯襫上,耳邊盡是雨滴聲,真如大珠小珠落玉盤,嗒嗒作響。她緩了口氣,扭頭將那衣裳拽上來——
“啊——!!!!!”
楊家媳婦凄厲的叫聲響徹山谷,河岸那頭的農戶正在地里除草,聞聲掂著個鋤頭趕了過來,“楊家媳婦,怎麼了——?”
“大……大哥,死死……死人了!”她扔下手里的棒槌一骨碌爬上河岸,岸上泥土濕滑,她打滑了幾腳,倉皇見腳上的草鞋陷進泥里也渾然不覺,她死死地拽住河岸蒿草,用力將自己拽了上去。
那根本就不是一件衣裳,而是一具浮尸!!!
“我看看?”那位農戶來到岸邊,定睛一瞧,果然,雨天河面上籠起一層白霧,讓那具死尸看得不真切。
他連忙用鋤頭將那具死尸勾上來,濡濕的腦袋朝下,看這樣子應該是在水里泡了太長時間,身體浮腫漲大,四肢僵硬,看不清到底是誰。
楊家媳婦緩過了神,她看著那具浮尸,臉埋在地底下,可是當她的眼睛看到某處時,雙目驀然睜大,這具尸體是……?
她男人?!!
錯不了,錯不了!那個男人手背上的燙傷,跟她丈夫手上的傷一模一樣!
農戶還在一臉驚奇,嘴里不住叨嘮:“這是誰家丈夫?這身子都硬成這樣了,死了很長時間了……難不成……是前幾天后山消失的男人?”
他俯身用力將那死尸翻了個面,“嚯——”
他不禁大喝一聲,這這這……不就是楊家男人嗎?!
令他震驚的不止是死尸的身份,還有這個死尸胸前黑洞洞的大口,他的心被挖走了?!
楊家媳婦用力捂住的嘴,她完全不相信,眼前這腫脹浮尸,竟是幾天前強壯健碩的,跟她插科打諢的男人……
她一把拽掉頭上的蓑帽,眼神凄厲哀決,淚流滿面,一把撲向那死尸身前,泫然大哭……
人死不能復生,待接受這個事實后,她便買好棺槨,糊好靈紙,在家守靈七日。
但到五日之時,村里突然傳來一陣騷亂,村長帶人來她院處,莫名要看她女娃手臂是否有東西,可是看完之后邊聽到有人喊河岸又飄來幾具浮尸,村里人全都跑了過去。
她不明所以,不敢輕舉妄動,而是抱著女娃站在院子里,往河岸張望。
這一看不得了,村里人像是發瘋般一個接一個慘叫連連,而后竟相繼化為人皮,死于非命,她嚇壞了,連忙捂住女娃的眼睛,飛奔進門,上栓插鎖,生怕那邪祟找上她們母子倆。
她伏在丈夫漆棺上,戚聲啜泣,如若他在天之靈還有半點人意,那便保佑她們母女二人平安順遂,讓這邪祟侵擾不到她們。
也許真是顯靈了,總之那邪祟沒來找尋她們母女,就這樣平安度過了這些時日,直到剛剛,劉三在外喊門,她才第一次走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