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長輩的地方,其他精靈孩子總是歡快自由的,他卻在觀察其他孩子的一舉一動,而后開始拙劣的模仿。
至于所有精靈最熱衷的弓箭比賽,希諾會在第一輪比賽中故意射歪,他要藏起哪怕一絲一毫的力量,以免吸引目光。
一個從小到大沒有過任何驕傲時刻的小精靈,平凡得叫人乏味。
不知為什麼神石會選擇他,但這是他一生中最偉大的機會,只要扭轉了災厄,他就會成為精靈族的英雄,所有精靈都不會再懷疑他是異類。
他可以不用戰戰兢兢地時刻壓抑內心的感受。
可以不用孤獨迷茫。
“昂唔!昂唔!”
懷里幼崽的叫聲讓希諾回過神,希諾低頭,見幼崽在他腿上踮著腳尖,努力伸著小短手,想要捉住桌子上的銀勺。
希諾深吸一口氣,壓下突然涌出的悲哀,面無表情地抬手拿起勺子,送到幼崽的小胖爪里。
幼崽拿著勺子呆住了,像是忽然忘記了要拿勺子干什麼。
它轉過頭,艱難地仰著胖腦袋看向身后的希諾,又低頭看向希諾的手,隨即把爪爪里的勺子小心翼翼地塞進了希諾手里,最后往希諾懷里一躺,眼里滿是期待。
那是個準備好被喂奶的姿態。
幼崽并不會用勺子。
“嗤……”希諾一下子笑出聲來,原本難以下咽的情緒,居然被這傻乎乎的小胖龍一下子驅散了。
他一手摟起幼崽,調整好角度,就開始專心致志的用勺子喂它吃牛奶泡軟的糕點。
都顧不上自己肚子餓,喂完早餐就耐心給幼崽揉揉小肚皮,做這件事讓希諾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安心。
似乎是因為這頭幼崽實在太無助了,它什麼都不明白,對這個陌生的世間充滿迷茫,連睡覺都要找一個角落縮成一團,還把依賴寄托在希諾這個跨越數百年來追殺它的精靈身上。
它太孤獨無助、太需要他了,這讓希諾感到很安心。
可仔細想,又似乎不對。
是他太需要它的這份需要了。
孤獨的、格格不入的、不被需要的,一直都是希諾這個不合格的小精靈。
希諾低頭怔怔注視著幼崽,許久,緩緩俯身將它擁入懷中,臉頰避開它頭頂的小龍角尖尖,輕輕蹭了蹭它的腦袋。
那種寧靜的幸福感再次席卷全身。
仿佛有一束光,照亮了希諾被偽裝包裹許多年的黑暗角落。
他看見被囚禁在心靈深處的那個熱血好勝、嫉惡如仇的九歲小精靈忽然抬起頭,迷茫的眼睛里出現了久違的好奇與希望。
與心靈深處那雙眼睛視線相撞的瞬間,希諾忽然感覺到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四面八方沖入懷里的神石中。
這股力量讓希諾陡然想起了自己的任務。
五百年后的七族生靈等著他拯救,他的任務是殺掉幼年伊爾薩。
希諾被灼傷般慌忙松開懷里柔軟奶香的幼崽。
心里那束光線隨之熄滅了,寧靜與幸福隨之煙消云散。
“怎麼了?”狄卡羅吃著糕點好奇地看向希諾:“這龍崽子燙手嗎?”
希諾尷尬地笑了笑,隨便吃了口早餐,就抱起幼崽,跟著狄卡羅一起出門探查莊園。
牧師霍布森并沒有限制他們的自由,甚至允許他們離開莊園,只是不允許帶著龍族幼崽一起離開。
霍布森那天的偷襲,激發了藍夜大祭司的第一道守護結界,有可能是覺察到希諾身上的巫族力量非同尋常,才沒有輕舉妄動。
但霍布森不可能真的派人去宮里請使者來接走幼龍,他一定有什麼陰謀。
“這莊園里的守衛好像也不怎麼嚴密。”狄卡羅有些激動地小聲說。
“這是白天。”希諾不敢掉以輕心:“到了晚上守衛或許會增多。”
兩人一路觀察著走至建筑后的小花園,遠遠聽見一個孩子的更咽求饒聲。
狄卡羅立即振奮起來,抓起弓箭加快腳步,朝不遠處那群人走去。
希諾對這位精靈族人愛管閑事的性格毫無辦法,只能抱著幼崽快步跟上。
是一群十來歲的男孩在圍毆一個同齡的男孩。
被打的孩子穿著仆從的裝束,應該是拖米族人,周圍呵斥踢踹他的男孩身形都很高壯。
領頭的那個高大男孩彎身扯起被打的男孩衣領時,拳頭忽然變成了藍灰巖石般的顏色,他應該是巨魔族的孩子。
“別打了,求您!”挨打的男孩鼻青臉腫,抱著腦袋更咽求饒:“我以為你們已經吃飽了,餐盤里有幾塊糕點還沒動過,倒掉太可惜了……”
“就算倒掉也沒你的份!懂嗎?”那個巨魔族男孩兇狠扯起他的衣領,俯頭狠狠盯著他,鼻尖幾乎與他相碰觸:“我吃過的東西,不許你這卑賤的拖米族沾染!”
“為什麼?”狄卡羅故作疑惑地大喊一聲,提著弓走上前嘲諷:“怕你口臭的毛病被這孩子發現嗎?”
這一聲叫嚷,簡直捅了馬蜂窩,五個高大的男孩齊刷刷看向狄卡羅。
“找死麼?”為首的男孩松開地上的拖米族孩子,起身邁步走近狄卡羅:“你是誰?不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