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倦的大腦和他苦苦支撐的精神做斗爭,眼前恍惚的黑夜里總會出現一個攝像頭的紅點,幻境深重總讓他不能自拔。
陳同把手機聲音關掉,又壓暗了屏幕。
馬上就要到四點。深黑的顏色從窗簾縫隙里透出一縷青藍。
旁邊是鍋蓋均勻的呼吸聲,還有點小呼嚕,陳同輕手輕腳地爬起來,去了趟衛生間。之后他也沒回臥室,就坐在沙發上,戴著耳機聽了首沒詞的歌。
吟唱聲讓他昏沉,被蘇青勒令修正的作息時間讓他犯困,但這里不是他的小天地,他的旁邊也沒有蘇青,他睡不著。
陳同時而迷糊時而清醒,最后決定回房間,去的卻是蘇青那里。
陳同感覺自己像是個賊,想要偷掉蘇青的睡眠,偷掉他的心肝,偷偷安在自己身上,好變成他的心肝寶貝。
陳同蹲在蘇青床邊,眼睛里沾著一點將亮的天光,戳了戳蘇青的臉。
金毛睡得很沉,一點沒發現。蘇青睡眠輕,一下子就醒了,還被他嚇了一跳。
“同同?”迷糊里蘇青認出他來,沒忘了旁邊還有別人,壓低了聲音喊他的小名兒。
陳同聽見他這麼叫,腦袋又糊涂了,迷迷糊糊就要往他床上爬。
“……”蘇青還困著,想給他讓地方,但勢必會擠到旁邊的金毛。
冬夜很冷,陳同在外面沙發上坐了好一會兒,身上都是涼的,好在屋里有油汀暖氣,蘇青把被子扯給他,抱著人下床,半鋪半蓋兩個人睡在地上。
陳同困壞了,蘇青身上的溫柔味道像是安眠藥,沾上一點他就起不來,窩了個位置倒頭就睡。
蘇青還有點懵,好半天才緩過神來,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
被子不算很大,他們要擠在一起才能半鋪半蓋,蘇青裹住陳同,自己背后還是漏了風。
陳同夢里皺著眉頭抖了兩抖,蘇青就沒再管那麼多,拍著他的背就這麼睡了。
其他人都沒有發現晚上的這一出,基本都從凌晨三點直接睡到了中午十一點,他們醒眼的時候陳同早起床了。
他一慣睡不了多長時間,早上八點從蘇青房間里鉆出來的時候撞上了打掃客廳的阿姨。
陳同紅著臉沒說話,腦袋毛翹著一撮,阿姨也不記得他們誰是誰,只沖他笑笑,給他安排了早飯。
直到中午他們這一趟聚會才散伙,唯獨美中不足,回去這天蘇青感冒了,午飯時候打了好幾個噴嚏。
別人都覺得莫名其妙,大白的姐姐還特意問他是不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
陳同心虛,告別時候拉著蘇青一溜煙跑了,生怕他們問出些什麼來。
一整個寒假他們倆都混在一起,有時候住在錦鯉龍苑小登科,有時候住在蘇青家,還能去嘗嘗揚州炒飯店里劉頭的手藝。
宋嫻找過陳同好幾次,想軟化他叫他回家過年,好幾次都沒見著面,打電話過去才知道陳同又去了蘇青那里。
宋嫻希望丈夫能開口和兒子和解,好叫他到時候來家里過年,但陳正業一直都不吭聲。
宋嫻還納悶:“你說他和蘇青的感情是不是也太好了點,總聽見他說去蘇青家里住。”
陳正業每每沉默,只把眉頭擰得很深。
蘇青病了兩三天,期間還斷斷續續發了兩天熱,他家也沒個來照顧的人。陳同這幾天都守著他,宋嫻來問,他才把蘇青生病的事說了一說。
宋嫻記掛著陳同坐輪椅那段時間里蘇青對他的好,于是煲了湯來找他們兩個。
進了蘇青家門宋嫻才發現,這孩子一個人住也就算了,家里的拖鞋、茶杯都是雙人份的,宋嫻察覺到一點變扭,卻又說不來原因。
她還想著是蘇青做人太仔細,什麼都給陳同配了一套齊全的。
陳同照顧人倒是很仔細,以前照顧過爺爺奶奶,但他做飯手藝不怎麼樣,更不用說煲湯,只能去劉頭那里打包回來。
劉頭畢竟也是要做事的人,沒法煲湯做得太細致,當然沒有宋嫻帶來的好喝。
宋嫻來的時候蘇青在睡覺,陳同把湯倒進湯缽放在爐子上溫,宋嫻沒有立時就走,看著陳同忙里忙外,又倒茶讓她在沙發上坐。
好幾次宋嫻要幫他做事陳同也沒讓,忙完了陳同又給她續了溫熱的茶水。
宋嫻拉住他:“你也坐一會兒,我好幾天沒看到你了。”
宋嫻溫和地笑著,問他:“上次我和你說的事,你想好沒有?”
陳同有點局促:“阿姨……”
宋嫻說:“春節是我們最重要的一個節日,你爸爸也希望我們一家人能團團圓圓地一起過節,你說呢?”
陳同心里一哽,不太敢看宋嫻的眼睛,低頭扣了扣手指。
宋嫻湊過來問他:“你是不是還是覺得我不像是你的家人?”
“沒、沒,”陳同往后退了一點,擺了擺手,猶豫半天,才支吾說,“宋恬那里……”
宋嫻微微抿了下嘴唇:“她肯定也是要和我們一起過年的。我總不能丟下她不管……”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陳同急急打斷宋嫻的話,氣勢高了一瞬,又很快蔫了,“她應該在家里過年的,是我對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