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比陳同高,都不用在樹上借那一腳就蹬上去了,蹲在墻頭上叫金毛:“你把那個拿給我。”
金毛順著他視線一看,墻邊有條生銹的撬棍,一指粗一臂長,蘇青招招手:“遞給我。”
金毛抽了張紙把撬棍一頭包起來往上遞給他,沒忍住說一聲:“注意安全。”
“嗯。”蘇青沖他揚了揚下巴,緊接著消失在墻后不見。
這邊是工廠的西北角,陳同順著墻根摸到一棟四層樓的灰色大樓后面,繞過發臭的公共衛生間,往樓外面看了一眼,沒有人。
廢棄的工廠里生著雜草,雜草在冬天枯萎成爛泥一樣的土黃色,窸窸窣窣磨著鞋底。
遠處有哨聲,聽不太清楚。
這棟樓前面有一塊很大的空地,再往前就是廠房,遠遠看過去應該是上了鎖,門都關著。
陳同拿手機開了錄制視頻,悄悄放在身前調了調焦距,看過遠處的確沒人之后就想跑過去,還沒等他繞過轉角,忽然從后背被人捂住嘴巴!
陳同嚇了一跳,手肘剛要后懟就聽見蘇青的一聲“噓——”,陳同的動作都沒忍住,肘部被蘇青用掌心攔了才沒撞在他身上。
不等陳同問他怎麼會在這里,蘇青捂著他的嘴巴帶著他連連后退兩步,直接退到了那個小衛生間墻后面。
陳同兩眼納悶,沒等多久就聽見前面突然有腳步聲傳來。
兩人俱是屏息。
趿拉的腳步聲踩著雨靴,還有水桶蹭在地面的聲音,一個身材肥胖的女人嘴里罵了兩句地方話,走到衛生間里接水。
僅僅一墻之隔,水聲很大,陳同聽得十分清楚,包括洗拖把的聲音和那個女人罵了好幾句衛生間味道太臭的臟話。
蘇青拉了拉陳同的手示意他,趁著那人還在衛生間里他們兩個好趕緊離開。
陳同跟在蘇青身后,兩個人飛快地從衛生間另一邊繞出去,跑過灰色大樓,奔到廠房后面的大樹底下。
陳同這才緩過來,攥著蘇青的手壓低了聲音:“你進來做什麼!”
蘇青溫文和煦的聲音也壓低著:“你進來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你……”陳同瞪了他一眼,忍住了氣頭,只說,“你嚇死我了!”
陳同心有余悸,然后就看見了他手里的撬棍,繃緊了心跳又看了蘇青一眼。
蘇青直白說:“不放心你。”
陳同問他:“你剛剛怎麼知道有人會來的?”
“看到的,”蘇青低聲說,“那棟樓背后有玻璃窗能看到樓梯轉角,看到有個打掃阿姨走下來。你差點就暴露了。”
“打掃阿姨……”陳同從廠房旁邊探頭看過去,正好看見那個胖阿姨拎著水桶和拖把往灰色大樓樓上走。
陳同捏緊了手里的手機:“你說那棟樓是什麼地方才會要打掃?”
“看起來像是職工宿舍……如果有人打掃的話,環境很差,估計是學員住的地方……”蘇青看了看那棟四層樓,“你要去看看嗎?里面貌似沒有人。”
陳同抬手先拍了張照片,然后收起手機點了點頭。
樓里那個做清潔衛生的阿姨還沒出來,他們蹲在這邊等著,蘇青問他:“你進來是不是要錄證據的?”
陳同偏頭看了他一眼,又點了點頭。
清潔阿姨還沒出來,他們先繞到廠房另一頭看了看。
這邊是半拉斷墻,外面的聯排小樓后邊冒出飯食的熱霧,看起來像是食堂背面,還能聽見有人走動的和說話的聲音。
他們貼在墻根,聽見有個男人操著一口塑料普通話說:“剛剛門口的狗叫得好兇你聽見沒?”
另一個講:“那兩條瘋狗,沒人它們也叫。要是那些小孩有這兩條狗一樣兇,也不至于送到我們這里來。”
“哼,現在的人有點錢就讓這些小孩享福了,一個二個跟沒幾把的小妞一樣軟趴趴的,一點用都沒有,馬步也蹲不住,拳也打不好,有個□□用。”
他們聽見那人抖落□□的聲音,皮帶扣甩了甩:“尿完了,盯他們跑步去,跑個步也跑不動,耽誤人吃午飯。”
另一個笑:“那不是反正你能抽嗎?跑不動的趕兩鞭子,是頭騾子都能跑起來……”
他們在墻根解決完了小便就走了,隔著一堵墻陳同覺得臟得要命。
手里的視頻還在錄,他們的聲音清清楚楚地收進視頻里。
他把這部分先發給了金毛,金毛很快回了一個收到。
陳同翻進來不是單純要逞英雄的,他擔心鍋蓋并不假,除了想找到鍋蓋之外,他還有別的想法。
這麼一個以工廠為基地的“學校”,按照鍋蓋他表哥的說法,學的還是“怎麼做一個男人”,聽上去就十分荒謬和失智。
但是這樣的“學校”竟然存在,并且沒有被查封,這里面肯定有一些古怪。
聯想起鍋蓋不能接電話用手機的這種與世隔絕的模式,和打電話必須通過學校允許的方式,陳同猜想,估計是這里面沒有搜到足夠多的證據。
沒有照片沒有視頻,哪怕學員指認,也沒有足夠多的證據,加上這里的學員應該都還是孩子頂多十七八歲,只要扣上一個“叛逆”“童言無忌”的帽子,家長也會被那些無良老師洗腦,寧愿相信別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