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同錯愕地喊他:“你怎麼也來了?”
金毛抬頭看了看陳同,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蘇青,手里的樹枝丫子戳著腳邊的地,大個子畫圈圈,道:“他媽媽大清早就打牌去了,到現在也沒見著人回來。”
陳同走過去問他:“你在這蹲多久了?”
“沒多久,你不是說你來找他嗎?我就在這等你。”金毛說。
陳同看了看時間,下午一點半,天氣挺好,出了個太陽,這時間在冬天里正好暖和,可金毛的鼻子都凍紅了。
陳同:“你吃午飯沒?”
金毛點了點頭,起身的時候肚子卻鳴不平,金毛一臉淡定,仿佛剛剛肚子叫的不是自己。
陳同翻了個白眼,推著他:“午飯也沒吃就過來了,你這是干嘛,相思成疾啊?走走走,吃飯去,吃完飯去再找鍋蓋他媽。這邊上的麻將館就那麼幾個,他媽喜歡在哪打牌我閉著眼睛腳趾頭都知道,肯定能找得到。”
金毛像是走丟了的大狗,亦步亦趨跟著陳同,往揚州炒飯店吃了兩屜包子并一碟蒸餃,話突然變多了。
“上周他走了之后只有最開始兩天有聊天,第三天就聯系不上了,電話不接,消息不回,我給他媽媽打過一個電話,但是當時阿姨在打牌,只和我說他在他爸那邊不會有事,沒關系……”
金毛濃眉大眼的,眉毛擰著:“以前從來沒出過這個情況。”
陳同拍拍他:“別急,我們先找著鍋蓋他媽,和鍋蓋聯系上就行。”
蘇青問:“他媽媽在哪打牌?”
“就石板廣場,這附近還能有哪里,”陳同刷了刷手機,群里還是沒有鍋蓋冒泡,他有些煩,“他媽天天就知道打牌。
”
陳同給鍋蓋撥過去一個電話,直接聽到一句“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后再撥”。
陳同關了電話:“冬天里這片區的麻將館下午場都改到了兩點到五點,夏天是一點半到五點半。我還以為我們來得剛剛好能堵上他媽媽呢。”
“現在打麻將不算賭博不會抓了嗎?”蘇青有些茫然。
陳同看著他笑:“少爺,你算錢都是按紅票子算的,別人又不這樣。這邊打牌的都是閑得沒事的老頭老太太,買把青菜要討價還價少五毛的那種,他們打牌打五毛錢的,最多也不超過五塊,哪來的警察到犄角旮旯里抓老頭老太太啊。就老城西的那幫老人,遇上說話沖一點的年輕人,就敢往地上躺說自己被嚇地得了病,警察收罰款都不往這邊收,你忘了我們剛見面時候的事情了?”
蘇青揉了揉他的腦袋,金毛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快速把最后一碗湯喝干凈:“我吃好了,我們去找他媽媽吧。”
出揚州炒飯店,劉頭他媳婦還搓著圍裙和陳同笑呢,說他們住著那間老院子特別好,準備明年搬花缽種點辣椒和大蔥,劉頭還想養兩只鸚鵡,只等開春暖和起來。
陳同笑說“你們想住多久住多久”,他們現在沒在這邊吃早飯,月結的賬單取消了,現在都是按次該付多少付多少,陳同的一句話讓劉頭媳婦高興得不行,愣是沒要他們這一餐的飯錢。
金毛著急也不說話,只拉著陳同的袖子拽了拽他,陳同明白過來,和劉頭媳婦笑了兩句,三個人便急急往石板廣場去。
一個個老年活動室緊緊挨著,在冬天里抱團取暖,空調房被軍綠色棉簾遮掩得實實的,頂上有兩三扇通風窗。
老城區沒人管那些老煙槍,棋牌室里煙熏火燎的,空調嗡嗡吹氣,沒多熱乎,熱氣都是人身上的牌氣,混著紙牌生銹般的墨味和三塊錢一包的大前門香煙味道。
蘇青一進門就捏了捏鼻子,站在陳同后面,看著向來愛潔的陳同出入習慣毫無所覺的模樣,又悄悄地把手放下了。
數錢的棋牌室老板坐在柜臺里給人換籌碼,桌前一張方方的土紅色硬幣槽,正好十個放一組。
老板坐在那點錢,旁邊一個梳羊角辮的奶味小姑娘,手上扣著防走丟神器,牽在老板手里。
他們三個一進門,老板頭也不抬地說:“來晚了桌滿啦,有老牌友嗎,只能看別人打嘍。”
來的人沒說話,老板一抬頭,正對上陳同的一張笑臉。
老板臉色立刻臭了,又趕忙堆起笑來:“這不是陳家伢崽子嗎,你來做什麼,找你媽?她不在,早就不來了。”
陳同臉上的笑淡了淡,立馬說:“我找她做什麼,我是來找劉玫蘭的,她在嗎?”
“啊啊,在,剛點了外賣來,這會兒在后面小房間里呢,”老板笑得自在了點,“好久沒見郭凱這小子了,他沒去他爸家?”
陳同只道了聲謝,也不和老板八卦,得了消息就往后走。
金毛蘇青跟著他拐到后面小房間,劉玫蘭他們都見過,那是個挺會打扮的女人。
在這片老城里會打扮的女人大多是五六年前的穿衣風格,有種永遠跟不上時代的感覺。
劉玫蘭倒是挺新潮,穿得洋氣,一眼看過去就不一樣。
只是她一邊吃飯一邊打牌,餐盒就放在牌桌上,十分地不講究。